二十四只恶犬-记忆
二十四只恶犬-记忆
下雪了。 黑发的高大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荒凉的村庄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皮肤温黑,筋rou有力,手背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撕裂伤、穿刺伤、烫伤这些伤口分明被他愈合了,可现在却层层叠叠可怖地呈现在这双手上。 还记得这里吗?昏暗的天空中有个声音在问他,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丝隐约的恶意。 他记得。 村口有一排漂亮的树,他不知道名字,只记得夏天的时候会开紫色的大花,然后村子里的jiejie阿姨们都会摘两朵,扎在鬓角,mama也戴过。 村里第一户人家就是酿酒的查理叔叔,他是个有些调皮的年轻男人,村子里的男孩都喜欢跟着他玩,听他吹嘘自己的情史,他的房子是有红色屋顶的大砖屋,旁边有三个堆满粮食的酒仓,里面养了好多只猫。 接着是玛娜阿姨的面包店,她和猎人桑乔叔叔偷情被村里人知道了,最后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还生了小孩,不过从那以后都是她丈夫帮忙做面包了,面包的口味变得很奇怪。 这些都是他记忆里真实可触的场景,可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无人的荒凉。 树木倒塌翻折,枯黄的枝桠半浸在藏绿色的水潭里,堆满了积雪,那些红顶的酒厂,有着大橱窗的面包店,连连续续的平整房屋,都破败地倒塌了,断壁残垣之间又长出了枯靡的野草,在积雪下死去。 他面无表情地前进着,沿着有些泥泞的积雪小路走到了记忆中的那间小院。 这里和周围散乱的建筑完全不同,还保持着曾经的温暖整洁的模样,红木栅栏和同色的信箱都擦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生嫩的草地绿的可爱,姜黄色的木屋烟囱里冒着烹饪的烟气。 就像把酷寒的冬天关在门外一样,这里还是春暖花开的模样。 他的家。 他远远看着寂静无声的小木屋,没有出声。 记得这里是哪里吗?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雌雄莫辨,窃窃私语,像是耳廓里嘈杂的噪音。 木屋的门忽然打开了,他看着里面走出来的女人。 她是记忆里的样子,温柔地笑着,肩上披着毛茸茸的披肩。女人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将手中的棉线球放在上面,满意地盘算起来:给利维多织几双袜子吧,他最近跑得疯,袜子破的好快。 随着她的话语,院门外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像是突然出现的,又像是从远方跑过来,一张黑黑的小脸上红扑扑的,气喘吁吁又汗流浃背,穿过立在篱笆外的沉默男人的身体,就像鱼儿穿过水中的气泡。 小男孩撞开篱笆的门,吧嗒吧嗒跑进院子里,又炮弹一样撞在女人身上,开心地蹭她:mamamama!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在絮语了:看看你多像个人类啊,谁能想到这个小淘气是个魔族呢? 他不想回答这个声音,觉得它恶心。只是静默地站在院外,看着院子里的那对母子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女人从棉线球上拆着线,小男孩好奇地捣着乱。 耳中的声音见他不理睬,也没有表情,哼笑了一声:你就不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黑发的高大男人仍然沉默着,积雪逐渐堆积在他肩头,没有化去,而是渐渐染上血色。 院子里的场景也染上了红。 有狰狞的魔族出现了,他们冲进了院子里,将父亲留下的护卫的头颅丢在母子面前,他们警惕地抱在一起,女人把小男孩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火烧起来了,不知何处燃起的火苗舔舐着暖红色的篱笆、嫩绿的草地、姜黄的木屋,又将他们一一吞没。 他看着院子里的杀戮,有人想要保护这对母子,又纷纷被人数更多更强大的入侵者杀死,鲜血染红了地面,又被火舌蒸腾,整个空气中都凝满了血腥的气味,眼前变得模糊泛红。 来看情况的邻居死了,被穿在长刀上,又甩在地上。 想要逃跑的邻居也死了,什么东西远远割下了他的头,他也只逃跑了两步。 入侵者们逼问着女人什么,他听不清,火焰灼烧木头的爆裂声和人死亡前的惨叫声太嘈杂,灌满了他的耳朵。 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的,对吗?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很轻,带着些小心的试探。 他终于转身去看声音的来源了。 那是一团浓腥的黑雾,不祥地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身边,无数的触肢在黑雾间起伏隐没,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黑雾看他有了反应,更靠近了一点:你知道,它就在你的记忆里。 它像是推测,又像是肯定,一向伪装很好的音色里难以抑制地带上了得意和狂喜。 那就让我来找找你的脑子里到底藏了有什么宝藏吧。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它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丝丝缕缕的恶念包裹着他,要将他吞没。 院子里的杀戮也靠近了尾声。女人和所剩无几的保护者用身体阻拦着追兵,那个小男孩浑身鲜血,惊惧地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长刀几乎劈开了自己的母亲整个身体。 她倒在地上,染满鲜血,执拗的面孔还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被自己养的很好,就算打架吵架,也从不欺负最弱小的孩子,不会傻傻地听话,但也从不撒谎,他有着自己的傲气,但也爱着这世界上的所有,热情地回应着。 她的利维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懂事,听话,勇敢,善良可她要死了,她的孩子要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世上所有的丑陋恐惧。 他很害怕,那双绿色的湿润眼睛带着人类幼崽才会有的炽热依恋和不舍,看着自己垂死的母亲。 善良的孩子,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跑离开这里。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染着血的嘴唇吐出的话语像是命令又像是诅咒,躲起来,忘记我教给你的那些道理,忘记你是一个人,去做一只野兽保护自己,杀戮敌人,不要相信别人,变得强大,然后活下去我的孩子。 她的口中溢出血沫,她早就活不成了,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才能让她又撑了这么久。 浑身颤抖的小男孩僵硬地迈开步伐,抹了一把眼泪,离开了那间小小的院落。 啊!黑雾惊喜地叫了出声,它好像翻找到了什么,又分出大量的触肢向院外的黑发男人头部伸来。 这时,院子里破碎的女人身上闪烁起夺目的白光,她无声地念诵着什么,眼中早已没有了焦距。 白光倏然炸开,措手不及的黑雾就像是被丢进火焰里的一团柴油,触肢猛烈地溶解燃烧起来,非男非女的声音发出痛极的叫声:这是教廷的禁术!你的记忆里怎么会有教廷的封印!这女人到底是谁! 它被白光吞没了,就像是搅碎一片投入火中的纸屑。 利维醒来了。 脑中有些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按了按额角,坐起身来。 他的记忆一直有些缺失,有的地方很模糊,对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也不了解,多亏了这团废物黑影刺激了他的记忆,他才完整地想起了曾经目睹过的那场杀戮。 死去的母亲。 原来她不像自己曾经记得的那样纯然的柔弱。 还有,他记忆中究竟被藏了什么东西?封印这东西的是母亲吗?她的教廷禁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刚进角斗场的时候,有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最后还是醒来了,只是以前并不会出现十岁的自己,也许这种变化和他进入成年期有关? 迷雾重重,他哧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在地上。 疑问很多,但他还有另一种状态下的记忆,清楚记得自己昏过去前还在被追杀,确认彻底脱离危险前他并没有机会好好梳理自己此时的记忆和迷惑。 这是一间低矮窄小的房间,目之所及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门口的有些油腻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壶水,没有人。 看起来不像是教廷的牢笼,应该是个什么破烂廉价的边境酒馆。他哼了一声,看来那个女人没有把自己留给后面的追兵,而是带着他逃走了。 就因为自己那个状态下对她不错,她就能冒着风险救他,这蠢女人。只不过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已经变回正常后会不会后悔。 利维恶意地揣度着,因为想象中那张柔和小脸上的惊慌表情而愉悦,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黑暗的马车里,被鲜血染红的那个挑衅的笑脸。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他舔了舔牙根,有些牙痒。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有些熟悉,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利维久违地玩心大起,又拉着薄被倒回床上,合上双眼,摆出一副没醒来的模样。 门开了,破烂的小木门声音刺耳,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一个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她应该手里提了什么东西,他听到她咻咻地喘着气,接着木桌子也吱嘎响了一声,应该是她把重物放了上去。 接着脚步声靠近,她的气味也靠近了。 既像奶油面包,又像小麦啤酒,带着点市井的热闹烟火气,让人放松。 她轻手轻脚凑近床铺,似乎是探头看了看他,那种蓬松柔软的气味直直闯入他的鼻腔,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松开了眉毛,神色一片柔和。 这种熟睡的神情骗过了探头探脑的黑发少女,她又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抓狂,小声嘀咕起来:看到他换了姿势,还以为他醒了呢还好没有。不对啊,再不醒我就没钱住酒馆了 少女柔和的嗓音忽然阴森起来:不如把他卖了得了 利维:? 你不该要照顾单纯天真又受了伤的十岁的我吗? ================================ 看到有宝贝疑惑女主为什么连杀他两次,就直白一点,她不知道利维一直说着要杀她是真是假嘛。 最开始利维就很凶,是跟她上了床之后垂涎她的美色态度才有点软化,但是嘴上还是没改口,她也不敢随便相信一个凶恶的魔族,所以对自己的安全没什么自信,才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吸引利维。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这招能用多久,所以女主的想法一直是要么跑要么干掉他,这两种同样都在尝试,在可以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她一直是溜为上策的,但是没法的时候就只能干了。 男主的情况就更简单了,自信小伙,在线翻车。他是个恶棍,发情期之前是真心实意想杀女主,发情期开荤之后馋她身子所以有点犹豫,但本质上还是没把她当成一个值得看在眼里的人,如果有必要他肯定会毫不犹豫下手的。马车那次,女主最后咬了他一口之后他才觉得,哇,这女人好像有点叼的,才开始对她真的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