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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晚上去宫家参加宴会,你早点给我回来换衣服。姚母大清早便试穿挑选着晚上要穿的礼服。

    还有你为什么要穿校服上学?摆那个样子给谁看,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不给你吃不给你穿。

    姚汀沉默不语,穿好了鞋出了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甚至整个年级最感兴趣的话题,是讨论孟浮生的家庭状况。

    有人说孟浮生他妈给他爸带了绿帽子,后来跑了。他爸连他两兄妹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都懒得确认,直接重组了家庭,所以他和他妹根本没人管。

    还有人说孟浮生他爸本就是个拉皮条的,他妈是个妓女两人搭伙过日子,后来闹崩了就各奔东西。

    充满禁忌的词汇勾起了每个人的好奇心。高中三年枯燥无味的生活里能有这样的小故事听,总是让人兴奋,毕竟故事的主人公就活生生的在大家身旁。

    传言如同一道白烟,来尘世染一趟,到每个人的嘴里绕一圈,就成了浓黑的谣言,让人窒息。

    被讨论的人站在谣言的中心遭受各式各样的诋毁,却没有任何人去思考首位创造谣言的那个人的心中,究竟怀着多大的恶意。

    楼道里,cao场上,教室后排,办公室,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孟浮生经过时必然会自动响起。

    你看你看,就是他,前面那个,听说他妈是妓女。

    嘘,你小声些,别被他听到了。

    走廊里的两个女生在低声耳语着,偏过了身却又不停地瞟过去。

    我知道他呀,好几次月考他都是他们年级第一了。

    真是浪费了他的智商和那张脸了。

    怎么了?

    你不觉得很脏吗?像他爸妈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就算学习成绩再好,血统不是依然很恶心吗?

    说恶心也太夸张了吧。

    那你自己想象一下你未来的婆婆是个妓女,公公是个拉皮条的,你还不觉得恶心啊?说着话的那个女生像是真的想象了一下,随即厌恶的表情便写满了整张脸。

    也是哦。

    教室里的男生趁着他不在,大声说着,我cao,下周的值日周老子才不想和婊子生的杂种一起做。

    你干脆就丢给他一人就算喽,咱们正好去打篮球,怕什么?

    你才会怕嘞。哄笑声一片。

    看似铜墙铁壁的校园将谣言迅速升温,传到了每个家庭的饭桌上。

    那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呀。这种家庭的孩子智商还高,我看啊,以后保不准就是个反社会人格。

    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换个座位,离那个男生远点。

    逐渐地,孟浮生前后桌的姑娘被不约而同调了开来。

    这样的话也很快传到了姚汀的耳朵里,她想着孟浮生一定也知道自己置身于谣言的漩涡中,可是他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反应呢?为什么没有想过反击呢?

    过去给孟浮生递情书的女生非常多,甚至就下课那么几分钟,还有人拿着各种题来问他,希望能和他交谈几句。虽然他倒是从未回答过,而是直接写了解题步骤拿给对方。可如今大家看到他,却又都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绕着走躲着。

    其实如果他能多少表现得更亲切温和一点,自然会受到很多人的支持与追捧,这是件cao作容易且对自己很有利的事。可好像从一开始,他这个人就只会同自己认定的人交往,没有扩大社交圈的意向。毋宁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讨好任何人的想法。

    姚汀长久以来一直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为什么会那么脆弱。为什么就算有再多的人曾经在口中声声说着我喜欢你,可只要一个人说他讨厌你,你就受不了了。

    你的心脏依旧会被剖开,你忘记了所有的被喜欢,你听不到任何善意,千万句甜言蜜语都将虚化消散,而那一句讨厌却历历在目,刻进了你的骨头里。

    后来终于有一天,她忽然觉得人会这样是因为我们永远无法判断出我爱你这句话的真假,却明白厌恶的那个人一定是发自内心。

    而这样一份份真实的、可见的厌恶,毫不留情地堆砌在了孟浮生的周围,一层又一层砌起,快要将他淹没封锁。

    姚汀看着孟浮生的侧脸,想知道难道他不害怕吗?不害怕被这个世界上的人抛弃吗?顺从一点是很难做到的事吗?

    终于在孟浮生周围的最后一个女生也被换走的时候,孟浮生扭头看向姚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换走吗?

    就算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显得毫不在乎,可他手中被捏紧的笔,还是出卖了他有多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姚汀看了孟浮生十几秒,没有说话,低下头做起了作业。

    孟浮生苦笑了一声,像是心里早就料定了是这样的答案。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姚汀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从校门口开始所有人便都盯着她,那熟悉的窸窣声转移至她身旁响起。

    她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诶诶!你看她的议论声。

    这也太明显了吧?

    她干嘛?

    嘈杂的话语声让孟浮生轻挑了下眉,下意识地望向教室门口。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的脸,那一刻却也瞬间消融。他看到姚汀穿着崭新的校服,就那么一步一步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义无反顾地向他走来。

    她用着不大不小,整个教室刚刚好的声音对他说道,孟浮生,我不换走。

    只要你还在这儿,我就不换走。

    「就算将自己也置身于漩涡之中,我也愿意无条件站在你身旁。」孟浮生问姚汀是否要换走的那天,她就觉得与其单独对他说些什么,不如让所有人知道,有人的态度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孟浮生凝视了她片刻,如同在她家门口他们相遇的那天一般,他笑着对她说,好啊。

    即使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孟浮生的心中还是浮现出了一种被救赎感。「我的世界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只要你愿意来到我身旁。」

    从那天起,井和一中的孟浮生和姚汀便成了学校里最容易找到的人,就是那个穿校服的少年和女孩。

    早上从家里出来之后,姚汀就闷闷不乐不想讲话。对于她来说,什么参加宴会,不过是她妈把她像商品一样拿出去推销罢了。

    她趴在桌子上,在课本的空白处乱写乱画。自己的课本画完就拿过孟浮生的来画,整个书的边角全被她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人儿、莫名其妙的多边形或者米字格。

    孟浮生知道这是她心情低落时的习惯,便早拿出了一摞课本,任她画。

    时间越来越临近放学,姚汀一想到待会儿要应付各种虚情假意的人,她就越发不想回家。

    放学铃声响起后,教室里的人走了个差不多。孟浮生也收拾好了东西站起来准备回家,可姚汀还趴在桌子上,他便拎了拎她的颈后的衣领,问道,不走?

    姚汀直起了趴着的上半身,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像个小孩似的说,孟浮生,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孟浮生反应了几秒她的意思,压低身体,逗她,不怕我卖了你?

    姚汀摇摇头,仰头对他笑着说,你舍不得。

    暧昧的关系丝丝绕绕,只差一个临界点。孟浮生一下反手用力握住了她的娇白的小手,将她直接从座位上拉起,她的胳膊撞上了自己的胸膛。他带着警告的意味吓唬她,跟我回家,可就跑不掉了啊。

    姚汀没有任何想要推开孟浮生的想法,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着带有些许挑衅的语气说,那你可就得看好我了呀。

    最吃她激将法那一套的孟浮生二话不说地帮她迅快速收拾书包,随便装了一装就拉着她走。

    他家就在学校不远处,俩人走得飞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孟浮生感觉自己所有的行为不知为何变成了单线程,连个弯儿都不转了。

    孟浮生一手拿钥匙开着门,一手还紧握着姚汀的手。

    孟浮生,你家确定没人吧?姚汀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她觉得孟浮生的表情像是隐忍着什么话似的。

    没。他的语气急促,想着今天这个门怎么开得还这么费劲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姚汀只觉得自己一下就被带了进去,而下一秒就要被狠狠压在门上。她预感自己的脊背似乎要撞在冷硬的门时,背部却触碰到的是孟浮生早已垫在那里的灼热手掌。

    房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迷失了方向感。她只觉得牢牢抓紧眼前这个人才能安心。听到被急促扔在地上的书包和钥匙,还有他的呼吸声,姚汀不可避免地颤栗了一下。

    孟浮生重重地直接吻住了姚汀温热丰润的红唇,急迫而炽热,反反复复。

    姚汀难以思考,蹙起了眉头。她慌乱地闪躲着,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汹涌的爱意也无法放持。

    像是亲不够似的又过了好久,孟浮生终于松开她让她换气。

    几点回家?孟浮生哑着声音问,话语还有些含糊。

    嗯?

    几点前得回家?孟浮生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手上抚摸她的力度却加大了几分。

    11、11点。姚汀的声音仍然有点发颤。

    孟浮生扫了眼表,已经10:40了,忍着欲望揽住她,含糊其辞,时间不够。

    什么时间?

    孟浮生又用力揉了她几下,在她耳边沙着声音,继续吓唬她说,吃你的时间。

    这些话她还是听得懂的,潮红染上了整个脸颊。

    那晚被孟浮生送回家的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斜斜地贴在脚下的大地上。姚汀握着孟浮生的手,一个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是在通往回家的路吗?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回家,现在真好,是两个人。可是到达门口,不就又再次分开了吗?路途是这样自由,终点却那样束缚。自己会再走多少遍这条道路呢?她永远都需要回到这个家,是吗?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变得闷塞。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1:20了,姚汀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她母亲大步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啪

    一个大大的耳光将她直接扇倒在地。

    你今晚为什么没去?尖锐的斥责声响起。

    你是不是想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尴尬丢脸?

    你还以为你爸还活着你能随便任性?

    那一刻跌倒在地的姚汀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孟浮生丝毫没有惧怕别人的厌恶。

    因为心中有自己深爱的人,这足够让人勇敢,那其他人的厌恶能算得了什么呢?不足轻重。

    现在她的心里装了满满的孟浮生,给予了她足够的力量。她抬起头直视着她的母亲,咬字用力且凶狠,我爸是死了,但你也不配管我。

    你有什么权利安排出售我的生活呢?

    生下我来就是母亲吗?你有承担过一天的责任吗?

    你没有。

    你没有,而我也一定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