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chapter 1
Chapter 1 天色暗沉,街道卷起长长的风,来往路人皆像染了低温的症候,神色倦怠。只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你追我赶的嬉戏,楚栎从远处走来,被撞了个满怀,怀里的箱子被撞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全都掉地上了。 不好意思啊,jiejie!其中一个孩子赶忙道歉,抬头的瞬间愣住了。 楚栎面色苍白,双目还有些游离,目光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jiejie你没事吧道歉的小孩还想说些什么,被另外一个孩子拽了拽袖子,两个人犹豫片刻还是跑走了。 楚栎蹲下来看着散落一地的物什,零零碎碎。有一张A4纸被风吹远了,她渐渐回神过来,伸手把掉落的办公生活用品扔进了纸箱,然后紧跑几步去追飞远了的纸张。 纸张上打印着自己的简历,楚栎本不想要了,但是又不想让自己名字和经历满大街乱窜。谁知道风越吹越大,一张纸飘乎乎地转了两个街角,楚栎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靠余光跟着往前跌撞。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楚栎已经走到一条逼仄阴暗的小巷子里,两边堆满了杂物。简历被压在了一个靠墙的簸箕下面。 楚栎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去拿开那个簸箕。 一只白色的狗躺在下面,呲着牙齿。 楚栎差点惊呼出声,她连连后退,发现狗并没有起身。 她壮着胆子往前看,这只狗的身上污渍斑驳,身侧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下是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渍。它的呼吸微弱,眼睛半闭着,刚才的呲牙不过是虚张声势。 楚栎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然后低头在箱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包猪rou脯。她撕开包装之后,捏着猪rou脯往前试探,白狗这回连呲牙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抬眼皮看了一眼她。 那是一双诡秘的琥铂色瞳仁,路边的街灯接二连三亮起,昏暗的暖灯折射在上面,像是千万年前一滴清透的树脂乘着夜色而来。 楚栎愣了一下,慢慢地在它眼前放下了那片猪rou脯。 风停了,万家灯火托起沉下去的天空。 狗隐约嗅得出来猪rou的香气,或许是女人临走时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他第一次伸了伸脖子,叼住了人类给的食物。 风又吹起来了,连同急促促的雨滴。狗把猪rou脯完全吞咽下去了,他瞥到了被自己压在爪子下的那张纸。 好像是女人掉的。 上面密密麻麻很多字,狗认得的不多,纸张最上方有两个突出的大字。 楚乐? 狗请叹了一口气,风卷着白辣辣的雨,噼里啪啦打湿了纸张,他想扯旁边的簸箕挡住纸张,却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未愈合的裂口流出更多鲜血,和雨点混合在一起,最终完全侵染了纸张,湮了字迹。 狗闭上眼睛,困倦极了,隐隐听到有脚步声走来。 这脚步声在记忆力很陌生,但又不让人那么提防。 他想不动了,浑身都疼。 雨势渐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楚栎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湿,却还在竭力奔走。手机消息不断提示着暴雨预警,附近最大的宠物医院已经关门了,楚栎被挡在锁住的门前,看大雨下成森林。 箱子里昏死过去狗狗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她的手捏着箱子的边缘,几乎要掐破。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楚栎咬咬牙,冲进了雨幕里。 小区所在的社区医院,值班的医生刚要锁门,就被冲过来的楚栎吓得退了两步。 苏程程!楚栎喘着粗气,把怀里护得好好的盒子递了过去,救救它。 苏程程打开大厅的灯,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一眼箱子里奄奄一息的动物,用手捂住胸口说道:你当我是兽医啊,我哪处理过动物。 最近的那家宠物医院关门了,今晚大暴雨根本打不到车,楚栎从门后的衣架上找到苏程程的那件,递给她,它身上有个大口子,求求你处理一下,不然真的会死的。 苏程程叹了一口,托腮看着狗。 你可真是够能为难我的。 苏程程带上手套,给狗做了一些简单的消毒处理,准备缝合。 她迟疑道:你这个狗打狂犬疫苗了吗?这要半路起来咬我一口 楚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扯下来卫衣上的绳子,在狗脖子上转了两圈,然后紧紧攥在手里:没事了,你缝吧。 苏程程默默咽下去接下来的话,着手给狗处理伤口。 楚栎坐在社区医院二楼的椅子上,窗外的雨还未停,收势了一些。她把窗户推开了一寸,深秋的晚风带着淡淡的腥气,空气里水分渐渐变得浓厚。 苏程程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还有一袋子药。 给我的? 楚栎指了指自己。 狗的,苏程程摇摇袋子道,都是人服用的药,我把剂量分了小份,你看里面的便签就行,反正吃不死。 说罢,她又叹了一口:你也是,浇成这样,回去给自己冲杯感冒灵吧。 楚栎看着她那张学生气的娃娃脸,轻轻笑了: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怎么了?苏程程揉揉鼻子,戏谑道,像我这样不和男人恋爱,每天下班没心没肺地打游戏吗? 能不能对失恋的人友善点?楚栎喝了一大口热水,身体由内而外地热了一些,仿佛之前淋的雨都顺着毛孔蒸发出去了,我可是刚被劈腿又被辞退了诶。 她说着,面上笑开,眼里却没有笑意。 苏程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等狗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个人赶忙走进去看情况。狗眼睛睁着,身上麻醉还没有完全退去,它挣扎了一下然后干脆躺着不动了,琥铂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晶晶亮。 楚栎道:你倒是挺识时务的,确实要少动,不然伤口又挣开了。 身上的污渍被苏程程顺手也擦了一些,狗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是白色的,毛有点长,苏程程托着腮打量,不会是萨摩耶吧,但是他看起来很凶 楚栎拽着那根绑在狗脖子上的绳子,拖着它的腋下,艰难地把他抱进箱子里。狗很配合,没有挣扎,轻哼了一声。 你扯痛它了诶。 楚栎稍微松了松绳子:痛就痛一下吧,又不是不能忍。 现在凶巴巴的,也不知道谁刚才扯着我衣服苏程程被楚栎横了一眼,哼哼唧唧地吞下后面的话。 楚栎抱着箱子,和苏程程一起走出医院。 走到便利店门口,苏程程把伞递给楚栎:你吃晚饭了吗?我去买点吃的。 楚栎眼神向下:你看我还有手拿吗? 哎呀,苏程程从楚栎手里搬下箱子,放在路边的花坛边上,你把它放下不就行了。 苏程程一溜烟跑了,楚栎拿着伞,毛茸茸的雨飘进去了不少,她弯腰把伞放低了一些。狗看着瘦骨嶙峋,但是骨架很大。估量着起码也有二三十斤,虽然常年健身撸铁,但抱久了楚栎的胳膊还是酸极了。 她揉了揉胳膊,发现狗仰着头在看自己。 诶,苏程程!记得给狗买点! 苏程程和楚栎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个人差了一栋楼的距离。苏程程朝楚栎挥手:它要是咬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给你打狂犬疫苗。 闭嘴吧你。 楚栎横她一眼,看苏程程蹦蹦跳跳走了。 回到家之后,楚栎看到客厅里一地的杂物,揉了揉太阳xue。 这都是第一次见到狗回家后,怎么也坐不住,最后把收拾办公物品的大箱子给腾了出来,急哄哄地出了门。 想到苏程程说的话,楚栎叹了一口气,把狗搬到书房里,放在铺好的软毯子上。楚栎顺手把书房的柜子都锁紧了,然后把狗脖子上的绳子栓到了椅子上,抻了抻紧度。 她蹲在狗的面前,放好了一碗水,和一碗鸡胸虾仁沙拉。 便利店没狗粮,我想网上说过狗不能吃调料,还是这种没调味料的沙拉比较好一些,看着也健康,楚栎默默说道,又想到狗也听不懂,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在这里好好睡吧,过几天你伤口好了,我就帮你在网上找领养的人。 狗的身体僵住了。 楚栎洗了个澡,擦干了头发,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时针滴滴答答地指向十二点了,她顿了顿眼神,想起了关在书房的那只狗。楚栎轻手轻脚开门,往里探头。狗安静地蜷缩成一团,跟前的沙拉没有动,碗里的水倒是少了小半碗。 不知道怎么了,楚栎觉得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里竟然有些柔软。 她回到卧室,犹豫了一下,还是反锁住了门。 凌晨,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雨已经停了,夜空如洗。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一弯毛茸茸的月亮,像是被掸在绸缎上的一抹颜料碎屑。 月光透过窗子,印出一个少年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