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英
虹英
虹英背着装着满满猪菜的背篓小心地从山间湿滑的小路走下来,这几日阴雨绵绵,方才便下了一趟小雨。虹英在横出来的岩石下躲雨,只顾着脑袋没湿,衣服仍是湿了,贴着皮肤,闷闷热热,十分不舒畅。 小腹中不太舒畅,虹英暗想怕是月事要来了。母亲说她是出生时受寒,则导致每来月事,必定是痛得脸色苍白,双脚无力。 这年头能用上卫生巾的都是城里的姑娘,乡下的女孩子仍是用土方子做的月事帕来处理自个的不适,且也不习惯穿胸罩,胸前两点在布料上透出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虹英为这事颇为烦恼,村长的女儿桂珍就有胸罩可穿,女儿家聚在一起说笑,轮流试着穿了一遍那件衣裳,虹英也试了,尺寸不太合适,可感觉颇为新奇。她心里喜欢,便想存钱让桂珍给她从城里带一件回来,可惜她存了一年,都未能存够那点钱。 她胸前两坨软rou分量不小,不穿胸罩,不仅显出痕迹,而且影响她干活的速度,颠得她有些疼。 虹英加快脚步,只盼能在裤子被弄脏之前回到家。 天上的乌云又开始聚拢,虹英总算又到了溪水边,她踩着溪间冒头的石头,稳稳地抵达了对岸。 这时她已经能望见自家的屋顶了。虹英远远地就瞧见小meimei的影子。 满妹。 二姐。 小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虹英把从山上摘下来的野果分给她,这才去了猪圈。 隔壁的李阿嬷正坐在门口望着天,她见虹英准备煮猪食,便道:宝妹,今天又是你干活啊? 虹英抬起头,笑道:我妈说我胖了不少,便让我干,要我瘦下来一些,不然不好讲人家咧。 方家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从大到小分别是承朗、虹英、志灯、雪娥。四兄妹站在一起,虹英最突兀,其余三人均是瘦削的身材,偏生虹英要圆滚许多,无论是腿还是胳膊,都要比同龄的女孩子粗一圈。 胡说。李阿嬷听不懂她们姑娘之间的玩笑话,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宝妹这么勤快,人还好看,喜欢你的后生多得很。再说了,你胖,说明你公家对你好,肯给你吃东西。当年我就说了,让你拜卢老虎做干爹,是没错的,今后你还要嫁去他家,有的是福气享哩。 卢家是村里的一支,听闻是卢家祖上先搬来这山间,之后才有方家和李家,而卢家一脉的卢威这一户,又是这村里最有威望的人家。卢家家主卢威因打死过一只闯入村里的老虎,则被人半带敬畏半带玩笑地叫成卢老虎。 卢老虎育有二女一子,小儿子卢成柏是同虹英一年出生的,算下来虹英还要长他三个月。卢成柏生下的时候瘦弱,哭声都不大响亮,村里的先生给他算卦,说他生于半夜至阴的时候,这时候生的男孩先天身体便会比不过旁人。 卢威心焦,这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则求先生给个破解的法子。 找个晌午生的女娃娃,跟他牵座今生桥,拴着他的命,不让他被旁的妖魔鬼怪缠了去就好。 碰巧,虹英便是晌午生的。方家在村里没什么地位,忽然有了这个机遇,能跟卢家牵上线,自然是不会拒绝,便让虹英认卢老虎做了干爹,让先生用虹英和成柏的八字牵了今生桥。 今生桥这东西,有姻缘的意味在里面,但又不是正经的姻缘桥。不管如何,虹英有了做卢家媳妇的可能,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小时候便常有人调侃虹英和成柏这不正式的娃娃亲。 虹英停下动作,红了脸:阿嬷,我还没说亲呢,你怎么这么说。 李阿嬷瞪眼:你这宝妹,吃了人家的就不认了?卢家那小子,虽然身体不好,不像普通后生那样有力气干活,可人家乖咧,读书好。 我知道。虹英低头切藤条,放轻声音,阿嬷,你别说了,这事不好说的。 李阿嬷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好一会才说:怎么,卢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虹英找火柴生火,他能欺负我什么呀,他个头还没我高呢。 你别看我一整天不出门,可我知道的多呢。李阿嬷颇为骄傲地说起来,我听讲,卢小子在学校里谈朋友了,还是老师的女儿,叫,叫张来着?忘了。 她说完,又劝虹英道:你莫怕,就算卢小子谈了朋友,可他老子能同意吗?卢老虎早把你当他媳妇了,卢小子要是不娶你,卢老虎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虹英笑笑,一心扎进这烧猪食的铁锅之中,不再言语。 待到晚上,虹英没忍住多吃了碗饭。卢家每年收成的时候都会给方家百斤大米,旁人都笑方家老爹是蹭了女儿的光,这辈子不用干活。 想到这里,虹英忍不住叹气。 英妹,怎么了?母亲问道。 没什么。 虹英长大了,不再愿同父母说些女儿家的心事,因她干活从不躲懒,脾气也少发,父母奈何不了她,只能沉默。 农村人睡得早,父母早早便睡下了,虹英也吹了蜡烛,她没解衣躺着,而是在窗边望着那远处朦胧的山影发呆,不知看了有多久,窗沿忽然被人用石子敲打一下。 虹英。 有人小声叫她。虹英听得出来这是李照泽的声音,她前几日刚跟他在晚上悄悄去偷月亮了。 村里把年轻男女晚上约会叫作偷月亮。 虹英心跳加速,李照泽怎么来找她了?她探头去看,见她家窗户下站着一位高大的后生,月光照着他俊朗的眉目,对方正仰头看着她。 能出来吗?李照泽期盼地看着她,我们去偷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