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陪读

    日子还是照样过着。因为每天确实过得很忙，很充实，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很多时候甚至会觉得一天的时间完全不够用。

    回忆刚来这个世界上时候，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第三个年头了。甚至已经能够接受一个人作为礼物赠送给她。虽然和本土人对待奴仆的方式还是很不一样。但是她已经可以完全接受这一切了。

    她回忆起上一世的自己感觉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她在这个世界以一个二三十岁的心理素质，去重新接受一套更加完整的教育。也因为经历了现代文明的洗礼，她又能以完全不同的视角去辩证地看待现在所学习的一切。她经历了一种相反的境遇，也完全重塑了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上一世的她是一个现代的普通人，只需要管好自己，为自己负责。

    但现在她要为所有人负责。这是她无法摆脱的责任。过去认知的一切已经失去了适用的现实土壤。为了迎接新的生活，她不得不做出改变，就像人在经历挫折后会成长。因为一直被人称呼为殿下，所以她现在完全对这个词产生了条件反射，有时候宫女叫的并不是她，而是李漩泽，但是她也会不自觉地回头。

    她已经逐渐地把公主这个身份，融入成为自我的一部分了。这是她的社会角色，也是她的义务和责任。是她个人这个整体的一部分。

    她有时候还会产生一些怀疑。从前看过一些穿越。但是里面的主角要么从头到尾保持着完全现代人的特点。要么就刚到新世界就马上变得像古代人一样。开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宫心计。这些都是真的吗。是否真的会有人完全不被环境改变，或者有人真的会像变色龙一样完全随环境而改变。

    她不理解。但是就她个人来说。她仍然会坚持一些现代人的价值观，但是更多的会根据现实环境做出调整。

    就好像她现在除了如厕，都会一直被贺兰同光盯着。

    这个人自从服了蛊之后就一直这样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确实是侍卫，但是他摆出来的架势又明显不像个侍卫。倒像是来监督她的。

    而且在她说话做事的时候又在后面时不时地冷笑，或者发出一些动静。

    就好像每次她在写字的时候，这人都会转过身去。好像她的字侮辱了他的眼睛。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吗？

    或者她和别人讨论一些话题的时候，他又会搞出一点动静，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留意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确实是这样。

    季姜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得处理一下。

    中午饭都不着急吃了。专门找了个角落。挥退其他的侍卫，就留她两。

    你是什么意思？季姜只想速战速决，不想把事情闹大。

    贺兰同光这时候却开始装傻了。

    你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吗？

    不说话。

    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还是不说话。

    说话。

    这时候就没反应了？

    还是不说话，季姜不兜圈子了。直接下命令：马上说话。

    贺兰同光很勉强被迫说出来了：我忍不住。

    这什么理由？还是下命令：你忍不住什么？忍不住把你的遭遇归结到我身上？把你的不幸归结到我头上？还是把你对母父的怨恨归结到我头上？我是你的主人，不是你的埋怨对象。你所遭遇的一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不是我，你的母父也会照样把你送给其他任何他们愿意送的人。你如果有怨恨你至少要找对对象。我本以为你的头脑很聪明，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非如此。

    贺兰同光被说得很难为情，恼怒又无力。

    确实，他是皇子，如今却沦为别人的奴仆，他本是皇帝的嫡子，未来王国的接班人，现在却成为了异族公主的臣子，而且终身难以回返故乡。而且就算回去，又是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呢？

    季姜懒得和他废话：你可以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但你不要忘记我是你的主人，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只要我想。如果我心情好，我可以选择不和你计较，如果我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你应该庆幸我心情时常并不差。

    贺兰同光当然知道季姜所言皆是。

    其实季姜一开始是没有想要他做侍卫。虽然他是天才，但是天才也得受教育，所以他也可以继续上学。她可以让他在尚国尽可能地还原过去的生活，至少不会剥夺他本来该有的一些权利。这些她都询问过。但是贺兰同光以这些人禄蠹庸碌的理由回绝了。感情整个尚国都没有他看得上眼的大学士。

    季姜也能理解天才的傲慢。但天才依然是她的狗。

    任何一个聪明的主人都知道让自己的猎狗学会更多的技能。她也不会放着一个天才不用。所以在贺兰同光拒绝接受老师教导之后，她私下派了个使臣送信到越国。让他们把五皇子在越江国的一切东西都打包送到尚国来。另外还要带上个工匠，方便来尚国后复刻五皇子殿。当然这些事是没有告诉贺兰同光的。她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做出赏赐。而不是随便地对一个人好。尤其是这个人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地被全世界宠爱。那就更加不能对他太好。没有理智规训的善意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贺兰同光在越江国的宫殿中有很多藏书。很多书确实也是传世孤本。但越江王室早已没人读书了，所以贺兰同光离开后，他殿内的一些名贵古董确实被人搬走了一些，但是那些书却没有有兴趣去碰。

    贺兰同光在季姜眼中不是一般的性格别扭。

    现阶段对他表现得越不上心反倒更好。这种人她上一世并不是没见过，但从前和这类人并不需要有交际，   所以也不必研究如何相处。现在她是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也是贺兰同光的主人，而且永远不用担心背叛。不论任何时候主导权都在她的手上。她正好可以拿贺兰同光来练习驭人术，如果能完全征服像贺兰同光这样心思敏感，性格古怪的人，那其他人相信就问题不大了。而她认为这个挑战将充满趣味。

    她猜想他过去的生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因为她前几天专门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在贺兰同光母亲死后，接任的越江第四位皇后其实人还不错，虽然有秽乱后宫的丑闻，但是至少没有虐待皇子们。只有施贵妃上台之后，才开始着手残害皇子皇孙。尤其是施贵妃怀疑他jiejie的死就是某位皇子下毒所致。但是最大嫌疑人太子，审问到死都不承认是他干的。最后施贵妃找不到嫌疑人，就直接把所有皇子皇孙当做是杀害她jiejie的凶手。给jiejie报仇不说，还能为自己的继承人扫平拦路虎。

    对越江的宫廷丑闻季姜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越江皇室越乱，这个国家灭亡就越快。作为敌国的公主，她对这种事当然是喜闻乐见。

    她能为百姓做的就是尽快成长，早日将越江国拿下。这让才能彻底拯救百姓。毕竟不管生活在那里，黎民是绝对没有能力有选择的自由的。他们的一切只能靠权贵的施舍。依赖权贵的善心。如果施政者有良好的素质，有哪怕一点换位思考的良知，那这个社会当然对平民是友善的。如果权贵并不把百姓当回事的话，其实也问题不大。因为百姓有反抗的想法，但是没有匹配的实力，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死。这个世界从根本来说确实是弱rou强食，道德是美好的。但不道德看起来会生活的更好。这是人的生物性本能，只有超越这种本能的人才能实现更卓越的人格价值。当然这种人很少，尤其在当权者中更少。

    没有权势腐蚀不了的灵魂，只是看程度深浅。这些道理也是在季姜投身到政治场后开始思考并领会的。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不管任何文明社会都会健全法治，法治的根本力量在于妥协。下层人妥协更多，上层人妥协更少。法治还在于约束力。对强权的约束力，和对普通人的约束力。当然一般来说，如果有强权，法治基本上是没有太多约束力的。就拿她自己打比方，如果她登基之后加强中央集权，那相当于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她的决定，对错全是她一句话的事情。白的可以是黑的。黑的也可以是白的。当然普通老百姓是不懂这些的。他们只懂如何爱戴自己的主人就够了。他们越愚蠢麻木，上位者就越肆意妄为。

    这些想法一般也只是在季姜大脑中一闪而过。她主要的精力也不是想这些。她确实很忙。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承担的国务就越多。虽然现在还没到日理万机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李漩泽又太小。她目前急需挑选一些为自己所用的人。因为很多事情她已经完全会处理了，就可以交给自己信任的人，自己才能腾出时间去处理更多的事情。这些人当然是从贵族群体中挑选。

    比如说母家的姊妹，或者父家的兄弟，都是可行的。因为一妇多夫的婚姻体质，以皇族为核心的贵族家庭一般都有很多姊妹兄弟，又是同一个利益共同体，就没有越江皇室那样姊妹无权，兄弟阋墙的混乱情况。所以尚族建国以来都没有陪读制度，但季姜的其他父亲因为战争原因都死得太早，母亲并没有生育太多孩子，这不利于季姜建立亲信团体。所以她向各地贵族下发了文书。

    诏令全国各民族贵族从家中挑选8-13岁的青年女男进京入宫陪读。各家族自然明白公主此令的目的。尚族无嫡庶之分，都是一母所出，入宫陪读的子弟长幼不一。其他族的贵族基本都派的嫡系子孙。

    因为李漩泽明年开始也要开始上学，所以季姜顺便也下令，让贵族准备好3-5岁的陪读子弟。有的女族长本来过了三十都准备不再生育了，这个法令出台后，又开始备孕了。因为皇妇皇夫不可能只要两个孩子，两年的时间皇妇的身体也修养得差不多了，就近年就可能会再生皇女或皇子。她们决不能再错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