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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灯

    

天灯



    所谓点天灯,便是对这物事势在必得了。扶南风俗,无论何人,天灯一点,不管他人叫价如何,皆添一百上等灵石。

    天枢子见对面点了天灯,面色微诧。

    病心枕着脑袋,懒懒散散的望了一眼对面厢房:意思是,无论叫什么价,司星楼他们都要加一百灵石?

    天枢子颔首,略是黯然:自然,司星楼乃京都豪门,想来他们势众,这定风珠或许拿不到了。

    哦病心一手撩开一截儿帷幔,朝外道,五百上等灵石

    对面艳奴回禀:麒麟代掌门六百

    七百病心笑嘻嘻又答了一句。

    对面回道:八百

    天枢急急揉了揉她头发,低声道:别闹,师叔可没有九百上等灵石。

    病心狡黠笑着,一双明眸朝着对面探看:既然咱们拿不到,也别让他们占了便宜。什么司星楼,当真给他们脸面。她冲外头又大声道,一千两百一十四!

    对面那报数的艳奴显然一愣,少顷才回道:一千三百一十四

    不要啦!病心伸手拉回帷幔,冲天枢粲然一笑,让给他们。

    天枢略是怔忪:此物难得,若要渡海必不可缺。

    小师叔既然要远去北漠寻玄修入道,那咱们以后便是他人眼中的邪修了。既做邪修,便要有邪修的做派。病心掩了掩衣襟,这司星阁浩浩荡荡一行人自京都来到理城,自然有下榻之处。今夜拍卖结束,想必会去驿站休憩,不如趁夜去借那宝珠过来,来日事成再还他即可。

    天枢见她将偷窃说得振振有词,颇觉好笑,嘴角微勾:那代掌门可是分神期修士,师叔昨日方才炼成元婴说着他停顿两息,自觉浑身灵力充沛,只感叹病心天生异体。

    她果然是罕见的炉鼎,欢好两次便令修为突飞猛进,不知到底是何等双修密法。天枢面色微沉,心道邪修之道果然是蹊跷捷径。

    既然是偷,哪里需得打照面。何况病心抬手,手上是天枢赠她那一枚隐法戒,在灯烛下熠熠生辉,还有此物呢。

    二人在理城盘桓了几日。

    七月初七,流火之季,天枢自理城城内驿站处打听到,司星楼一行人下榻在城中北街最豪华宽广的甘棠园。二人略作乔装,于暮日十分,作旅客来到甘棠园外。

    甘棠园并非寻常客栈以层层厢房以供旅客住店,而是拥有极广的占地与庭院。甘棠园只租住给四海修士,因各地世家恩怨繁多,则将园林划分成一处处院落提供住宿,每处庭院间隔数丈,更适宜修士们旅居。

    甫一进入门庭,则可见此处花植繁茂,牌匾之下有一钱柜,一年轻伙计提了纸笔迎上前来:二位修士,旅居住宿?

    天枢颔首:正是。

    不知何方世家门派,如今什么造化?说着,那伙计便记录起来。

    天枢涎眉笑笑,揽过病心:散修,元婴。这位是我道侣。

    那伙计眸中微亮,颇是殷勤:竟然是元婴期的真人,失敬失敬。您能来咱们甘棠园,实在蓬荜生辉。如今正有一处安逸僻静的院落,名为青庭,三十丈见方且设施齐全。不知二位可还满意?

    自然。天枢颔首,递给病心一个眼神,还请带路。

    病心戴着幕篱,冲那伙计娇怯怯施了个礼,脚下一歪竟把人撞得一个趔趄,纸笔落了一地。

    心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天枢微愠,连忙躬身将纸笔捡起来,抖了抖尘土,冲那伙计道,小哥儿莫要见怪。

    病心连连赔礼:是我笨手笨脚,还请恕罪。

    那小伙计连忙摆手,接过纸笔:无碍无碍,二位请随我来。说着领着二人进入甘棠园中。

    病心偏过头来,低声问:小师叔,看见了吗?

    天枢微不可察的颔首:你师叔过目不忘,司星楼的人在他纸上记着,住在绯庭。

    二人心怀鬼胎,面上却拘着笑意,随着店伙计引路一路看探,记住了甘棠园分布,才住进了青庭。

    甘棠园拢共二十个庭院,据路上木牌指示所见,青庭离绯庭东南相隔,约有半盏茶的脚程。二人入住青庭换好暗色衣衫,待天色黑尽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天枢小心关上门拴,仔细打量。甘棠园接待各路修士,为避免纠纷争执,四处皆种下了有异香的佛陀花。此花香所在之处,无法使用灵气,旅住在甘棠园中的修士们与寻常人无异,自然也避免了许多打架斗殴动辄墙毁路崩的场面。

    这在扶南国是很常见的。

    既然都无法使用灵气,那他麒麟分神期又有何妨。

    天枢仔细想来,当时虽有下山之念,尚在犹疑,也是病心挑唆才毅然决定。如今要去偷取定风珠,也算是冒险行事,偏被她说得条条有理。投身玄修虽是禁忌,却无法抵挡此等突飞猛进的造化进益她就像是西瞑国那些舶来天书中记载的,引诱人们偷苹果的蛇。

    她循循善诱,并不强迫,只给选择。她既纯却欲的外表之下,恐怕并非那么纯粹。而她的心思,也极难揣测。听闻天虚子也是将她捡来的,莫不是什么夺舍的邪修或是妖女邪魔?

    天枢思及此处,回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背后戴着幕篱的病心。

    帷幕遮着她的脸颊,她似在咕咕叽叽念叨的什么。

    天枢心下微怔,屏住呼吸,回身小心回身挑起她的面纱

    她在幕篱下啃着一只鸡腿,发出咕咕叽叽的声响。见天枢看她,她抬起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眸子,嘴里东西还未咽完:小西嘘(小师叔)?

    天枢嘴角微勾了勾,漠然放下帘子。

    定是自己想多了。

    师侄无助少女,纯真懵懂不能自理,如此娇弱烂漫,岂会是妖女之流。

    不可能。

    如此思来,更生两分怜惜,唤她:走了,仔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