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颗星

    今年的夏日闷热得快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柏油马路被阳光烘烤的焦油味道，到了傍晚，落日余晖与残破的云交织成画，宛若几块色彩艳丽的油彩，泼得天边浓艳刺眼。

    方池径直回了家，他默默走过那条阴冷的老巷，推开斑驳的老铁门，方奶奶在饭桌前等他，阿池，回来啦。快坐下吃饭。方池放下书包，嗯了声。

    晚饭过后，男生心不在焉地洗着碗，放学前孟星绮接了个电话，语气平直冷淡，方池不是个多心的人，还是没忍住睨了她一眼，自从两人认识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孟星绮这么冷漠的样子。孟星绮安静地听了半晌电话，知道了。对面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并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话虽然听不清，但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这回孟星绮没再出声，反手直接啪嗒挂了电话。末了，还把这人拉进了黑名单。女生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少，她察觉到方池的视线，冲他笑了笑，同桌，给我让个路呗。只是这笑意不及眼底，孟星绮晃晃手机，说着便出了教室门，明天见，今晚要回我的消息哦。

    女生落寞的神情不知为何会反复出现在脑海中。念及此处，方池一个不留神，碗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老人闻声而来，见状急忙说道：怎么了？没伤着手吧？方池轻抿起嘴角，面上罕见的露出了点情绪，像是烦躁。他蹲下身，没事，奶奶。你别动，我来收拾。

    方池换了身便服，披上校服外套正准备出门，外套上香水味太重，就连老人都忍不住出声询问，她眉头紧锁，方奶奶担忧道：阿池，我看你面色不太好，该不是去了什么不正规的娱乐场所吧？

    男生微怔，他失笑，简单解释了一番，老人家这才放下心来，她松了口气，笑眯眯道：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们家阿池是个好孩子，对女生也很温柔。方池应声：奶奶，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

    孟星绮刚拒绝和林珏言出去上网，无视了苏蓓在群里的调侃，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把方池的聊天界面找出来又删掉，反复几次，不是微信的问题，手机也没问题，那就是方池又不理她！

    阿婆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笑道：热不热？吃点水果吧，冰好的。孟星绮点头，眼角弯弯，笑得乖巧，谢谢阿婆。她一边吃着一边玩手机，看上去兴致挺高，不像情绪低落的样子。阿婆见了，状似不经意提起，对了绮绮，先生说他今晚可能要过来。

    孟星绮有点烦躁，她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下午他给我打过电话。

    阿婆应声，那就好。他今晚找你应该有事情说，你们好好聊一聊。绮绮，你别再顶撞先生了，他也是想对你好的，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孩子。她语重心长道。

    孟星绮冷笑一声，却没说话。两人谈话间，孟怀庭一身酒气地走进客厅，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助理搀扶他坐到沙发上，阿婆见状急忙上前帮忙：哎哟，这是喝了多少啊。我马上去煮解酒汤。

    助理对阿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时间只剩他们二人。孟怀庭瘫软在沙发，呼吸粗重而凌乱，酒气浓重，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蹦出一点儿含糊不清的话语。孟星绮眼皮一跳，她眉头拧起，冷淡道：喝了酒就别过来发疯，真晦气。受不了这股酒气，女生起身就要走，孟怀庭却突然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孟星绮动作微滞，她偏过脸看着男人，眼皮向上撩，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珠宛若无机质的玻璃，眸底尽是难以言喻的冰冷，一言不发。

    孟怀庭勉强支起身子，这眼神让他十分不舒服，他冲上前去，恼怒地扇了她一巴掌，我是你老子，我没资格管你？一把扯过女生卷翘的黑发，头皮被撕扯的痛楚，让孟星绮忍不住尖叫一声，孟怀庭喘着粗气，你这头发，让你弄回去没听见是吧？非得这样才听话，嗯？

    成年男性的力量与她太过悬殊，孟星绮挣脱不开，女生挣扎的动作却变本加厉地刺激了孟怀庭，孟星绮酷似妻子的秀丽眉眼让他发狂，他掐住她的脖子，双目猩红，嗓音嘶哑得不似人声，宛若恶鬼，他逼问道：月浓，为什么还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月浓是她mama的闺名。

    酒精到底侵蚀他的理智与气力，没过几秒孟怀庭便松开了手，孟星绮用力咳了几声，汲取着空气，转身便跑了出去。她穿着拖鞋和睡裙，连内衣都没穿，才发现自己手机也没带，两手空空，身无分文。

    孟星绮散漫地在街边走着，夏夜的风轻轻吹起，有些干燥。走过一段又一段明灭的树影，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她闭上眼，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忍忍目前只能忍。

    女生头发凌乱，一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肿，纤细的脖颈有着青紫的指痕，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有几位好心的上前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都被她冷着张脸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