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年后
第二章 四年后
四年后。 竺萱把刚换下的车展礼服还给工作人员,手机响了一声,一条金额2500的转账信息,备注是周六周日车展。 二千五百块钱,竺萱照例留下一半,另一半转给方莹。 方莹回微信回的很快你已经在我这存了四十三万八千四百块,离你的小目标更进一步。 她后面接了一句这个月存下一万二的目标还差四千块,你再加加油。 方莹原想和竺萱说快过年了,这个月差四千块就先差着,过完年再补。可是,她一想竺萱对存钱的小目标倔强又执着的性子,还是作罢。 竺萱把手机塞回牛仔裤里,对经过的模特经纪鲁爷喊了一声,问他还有没有单。 鲁爷看着走来的竺萱,宽松的白t和牛仔裤的打扮,一派自然清新的气质,和刚才车辆展台上明艳凌人、极富侵略性的美艳判若两人,是两副面孔。 鲁爷回答,今晚有个船单。 船单就是女性伴游,伴着男人是上船玩还是上床玩得看价格是否合适和女方是否愿意。 见竺萱脸色微变,知道她不做这个,鲁爷笑了笑,别多想,就是宴会需要个女伴逢场作戏。诶,你今晚不是回补习社吗? 竺萱想着还差四千块,沉吟了一会还是接下来,把单给我吧。补习社的课我找人代一晚。 竺萱从车展馆回到家,窗外的夕阳正浓,她没多少时间准备,钻进浴室洗澡洗头,出来后对着镜子化妆,不会出错的经典小黑裙,她唯二的两件牌子货,又在玄关扶着鞋柜穿高跟鞋,脚刚套上一只又脱下来。 她站在玄关往里看,夕阳没开灯的昏沉客厅里,电视柜旁的案台摆着她妈的遗照。 案台边放着线香,回到客厅的竺萱抽出三根来,点燃后线香浮起袅袅的细线,平直地滑在空气中。 恭敬地把香插进香炉,竺萱静静地看着mama的遗照,人和照片相对,一时无话,一道纤细的影子映在静悄悄的客厅里。 竺萱打的到四季酒店,在衣香鬓影、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看见雇佣她的林先生,福建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把货物从内地出口到北美,经常福建南市两头跑,个子矮,五大三粗,说话时若隐若现的暴发金牙。 宴会厅里圆形的餐桌上,两人落座,竺萱和他闲聊时才知道,林先生的太太生病在美国做治疗,才雇佣她。 林先生这么说的,不兴叫她太太,喜欢叫她爱人。男人都要记得,她们在背后很辛苦的,得对爱人好,听老婆的话才会发达。 听得竺萱莫名的心酸。 简单地用餐,竺萱的手机响,她欠身和林先生说了一声,走到一旁接听。 对面是她的补习学生束南,声音阳光朝气,像加州阳光下的橙子,竺萱,你在哪里?我来补习社接你,可是你不在。 竺萱回答,我在外面忙呢。 束南说,那我去接你。 竺萱下意识拒绝,毕竟让他知道她有这样的兼职不好,束南接着说,我们今晚还有一点五个小时的课,让我去接你好不好? 竺萱只能答应,那十点,四季酒店的门口。 一点五个小时,这表述有些奇怪。 束南比竺萱大一岁,是位ABC,传说中的香蕉人,外表是黄的内里是白的。 束家父母早年移民美国打拼出一片餐饮天地,国内经济越来不错,两人打算回国做餐饮,手把手把产业交到束南手上,没想到中文卡在第一关,两人找到补习社,要求是没出过国的,沾过一点国外资本主义荤腥的都不要,还得英文流利棒棒的。 于是,补习社介绍了竺萱。 彼时,和束家一家三口在补习社楼下的星巴克见面,竺萱实话实说,阿姨叔叔,你们儿子的中文很流利,不需要请我当家教。 束母摆手,不是让你教他中文,是要教他哎呀就是中文的意思! 竺萱不懂,这不还是中文吗?引得束父束母当场给她表演了一段小剧场。 束母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对束南说,现在我扮成你,你爸扮成领导。你好好看着。又对竺萱说,小竺你也好好看一下。 小剧场开始。 束母把红包推到束父面前:领导,笑纳啊。 一旁的ABC熊娃果然不懂了,等等,笑纳是什么意思? 被打断的束母拍了束南一下,别插嘴,先听着! 束父配合地把脸一板:小束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束母一秒变怂:没什么意思,就是意思意思。 束父长长地哦了一声,手上摸着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束母狗腿地笑:领导,小意思小意思。 束父把红包收了起来: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束母笑得像朵花:谢谢领导懂我的意思,今天是我不好意思。 那么,灵魂拷问来了,以上这些意思是什么意思? 小剧场结束后,竺萱深陷在中文博大精深的震撼里,束母抿了一口咖啡,瓷杯放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竺萱偷看身旁的ABC,明显一副被难到、被震撼了的表情。 束母对竺萱说,小竺,你以后就教束南这些东西,什么意思啊生意上的一些哩语成语歇后语,还有一些人情世事都教给他。不然以后做生意给上面送礼,不懂这些就吃亏了! 束父在一旁插话,你们年轻人的那些流行语也教给他,什么沙雕啊你妹啊扑街啊。对了,还有马子! 束母脸上一红,拍了束父的手一下,和竺萱解释,上次家里请客,他的老战友说我年轻时就是老束的马子。束南那晚问我,你不是horse,为什么说你是horse。这让我怎么跟他解释? 竺萱有点为难,你都不好解释了我这个外人就更不好解释了,一旁ABC求知欲旺盛的狗狗眼,让她有点恍惚,想起高中的时候,重宴为了阻止其他同学对她有非分之想,提醒对方,她是他的马子。 想起周重宴,竺萱愣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答应给束南补习,束父束母出手大方,给的补习费很高,让她好好教。 束南注意着身旁的竺萱,姣好的侧脸,笑起来右嘴角有个小酒窝,穿着简单的t,露出的手臂脖颈很白很细,他对她很有好感,莫名在想她的全身是不是也很白。 竺萱给束南补习了一段时间,过程超级顺利,他风趣幽默,相处起来不累,时间长了,两人友谊渐长。 有一天晚上下课,束南突然向她表白,狗狗眼里带着希冀的光亮,竺萱,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听得竺萱一愣,脑海里闪过那句经典的话亏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只想着睡我。 她下意识摇头并给束南发了好人卡。 束南的眼里情意灼灼,竺萱,你说我是好人,我要是好人的话,那请你帮帮好人。假扮地做我女朋友一段时间,我爸妈最近一直逼我去见一个领导的女儿,我快烦死了。 竺萱摇头,这样不好。束父束母对她很不错,她不想欺骗他们。 束南想起竺萱那个接近家徒四壁,空空荡荡的家,这样吧,我给你钱。真的真的,你要多少你提吧。 竺萱确实缺钱,因为她在努力赚钱、努力存钱,存到一百万还给周重宴,当初她用不清不白的手段诈来的钱,她现在一定要用干干净净赚来的钱还给他。 过了几天,竺萱架不住束南的软磨硬泡和诸多保证,勉强答应当他假女友,不过说好哦,只是应付你爸妈给你介绍对象,别的事情可不许拖我下水。还有,不要再提给我钱的事,我们是朋友。 要是束南长了尾巴,估计一定在身后狂摇,他笑的时候一口白牙,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光,搂过竺萱的肩膀,吧唧一口亲在她的侧脸上。 竺萱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她虎着脸纠正他,再教你一件事,在中国,朋友之间是不亲脸的。 束南兴高采烈,好的,女朋友! 竺萱突然有种惹祸上身的感觉。 竺萱和束南通话后,回到林先生身边,他端着酒杯要去交际,见她来了,我要搂你的腰。 竺萱收了钱不能没有职业道德,她笑着点头,即使笑意没到眼睛里,可以。 两人穿梭在各色锦衣华服的人群里,竺萱长了些见识,林先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一把好手,不过对象是老外的话,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林先生深觉失策,他应该带个翻译来的,没想到身边的竺萱已经在帮他翻译了,思维清晰,语言流利,对答如流。 对上林先生讶异的眼神,竺萱笑了笑,我不像是会英语的吗? 林先生还没回答,宴会厅厚重华贵的木门被打开,有些宾客激动不已、蠢蠢欲动,有人在私下议论,天呐,回国的那位是不是?是哥哥还是弟弟? 有人消息流通,是弟弟,回来接班的。 有人难掩兴奋,上次我和他见过一面,是很帅!妥妥的高富帅! 真的啊!有人能帮我介绍一下? 啊听说人冷的一比,脾气坏的很,把女人看成没的。 真的吗?那他今天怎么搂着一个?他有女朋友啦? 林先生被这种气氛感染,跃跃欲试,仿佛看见长着翅膀的小钱钱飞进口袋,紧张时把竺萱搂得更紧,待会我们得过去和这位小周总聊聊。 小周总? 竺萱不明所以地抬眼,隔着璀璨的灯光人群和无数的美酒佳肴,跨越了四年日日夜夜漫长的无望的想念和懊悔,痛苦的情绪堆叠积压,她看见了他,她最爱的男人。 周重宴此时也望过来。 她和他对视,竺萱想象过无数次再见到周重宴的场景,可是没有一种是今天这样的,她被别的男人搂着腰,一群人像追随太阳一样地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 在一众和周重宴攀关系讲交情的交际人群里,林先生窥得先机,搂着竺萱,我们过去聊聊。 两人走到这一对俊男靓女面前,竺萱和林先生一高挑一矮粗的配置着实有点惹眼,惹得周重宴身旁的女人噗嗤一声,随即捂嘴轻笑。 竺萱看着费柠娇娇叫了一声周zhou,拉着周重宴的西装外套,仰头和他小声说了一句话,对着他的眼睛吃吃地笑个不停。 竺萱垂下眼睛,落寞难掩,身旁的林先生长袖善舞,想和周重宴谈集团货运的生意,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宏远蓝图。 周重宴听了一会儿,对他身边的竺萱兴趣更大,林总,这位小姐是? 林先生有意给竺萱留点颜面,是我们公司的翻译小竺。 是吗?周重宴眼神落在林总紧紧搂着竺萱的腰不放的那只手上,他不免讥笑,原来林总会搂着你们家的翻译啊。都是男人,说谎没意思。 雇的雇的。林先生慌里慌张地松开手,他不想得罪这位财神爷,他随即在周重宴的强大气场前丢盔弃甲,老实作答,女性伴游、女性伴游。 周重宴哦了一声,听在竺萱的耳里轻飘飘的,有点可惜又意料之中的味道,就像是在我眼里你是这样一个人,水落石出,你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