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狐妖
CH2 狐妖
CH2狐妖 七年前。 在言兮諾的目送下,小狐狸走回了山林,才走沒多久便不明所以的暈倒在林間,接著便聽到身旁的人焦急的呼喚著他的名字:「沐風沐風」 沐風頭痛欲裂的睜開眼,在母親的攙扶下,慢慢坐起,低頭瞥了一眼身子,才發現自己已經變回人形。 憶起昏迷前,和父母一同從中原到江南遊歷,貪玩的他一時被街市上逗趣的雜耍表演吸引,脫離了父母的視線,跟著走丟,還不以為意的跑去山林裡亂晃,原想著可以化為狐狸身,在山林裡肆意狂奔,卻不幸遇到獵人追捕,雖勉強逃離,但卻身受重傷,幸虧被一個小男孩給抱回家,救了一命。 小男孩!沐風腦裡縈迴著他的容貌,嘴裡突然迸出三個字:「言兮諾」 「沐風你總算醒了」母親摟著沐風。「要給娘給擔心死了。」 沐風記不得自己怎麼又回到了家裡,掙脫懷抱,掀開被褥。「娘,我要去找一個人。」 「傻兒子,娘可不會再讓你去冒險。」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們狐妖族和山間裡的狐狸不一樣,我們不是普通狐狸,我們既已能修成人形,便要做好我們的本分,不能胡鬧。」母親語重心長的勸說。「總之這幾年你好好的練功,成年之前,別再離開爹娘身邊,沐家以後還得寄望你。」 「又是沐家。」沐風聽到沐家就蹙著眉,他根本不想攬下那些重責大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救命恩人。 隔日,沐風坐在庭院裡發愣,看著父親和府內絡繹不絕的名人士紳寒暄、閒談,忍不住喟嘆,每一位前來的賓客哪能有什麼好心思,還不是因為父親熟識許多朝中官員,為了自己的前途只好特意來奉承,沐家有了這樣的社會地位,再加上可以吃上好幾輩子也不虧空的雄厚財力,父親也只能拼全力守著,所做的努力,他心知肚明。 而沐家的祕密始終無人知曉,上從他父親,下至最小的僕從全都是狐妖族,他們的祖先潛藏在人群裡,平時和人無異,唯有虛弱時會無法自持的變回狐狸身,如果被人類發現他們狐妖族的身份,沐家肯定會毀於一旦。 傍晚用餐前,父親身後跟了一位看來已年方弱冠的哥哥,對著沐風說:「這是路謹嵐,以後就是你的貼身護衛。」。 沐風仇視的盯著路謹嵐,心想這廝只是父親派來監視他一舉一動的眼線,所以態度及其冷淡,父親見狀,便隨口承諾道:「你要是有本事能打贏路謹嵐,要出府便出府,我也不會攔你。」 這個激將法,對沐風可沒用,他壓根不想習武,況且他一個小孩子想要打贏面前這個深諳武功的哥哥,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晚,沐風心生一計,待僕從離開自己的屋,掀開被褥,從床上悄悄爬起,想趁夜色深沉溜出沐府,於是他躡手躡腳的踏出屋門,才走一步,後衣領立刻被一股勁道強拽著。 回頭一看,是貼身護衛路謹嵐,他沒好氣的吼叫:「放開我。」 「我說我的小主子,那麼晚,你上哪去?」路謹嵐明知故問,他老早就聽說沐風想去江南尋找救命恩人。 「要你管了。」沐風蹙眉,雙手不斷在空中揮舞,最後還是被抓進屋裡。 接下來的十五個晚上,每天都重複上演著相同的戲碼,不管是從窗戶溜出去、還是喬裝打扮,在白晝或是黑夜,沐風使出任何法子,最後都一定會被路謹嵐乖乖的逮回房裡。 直到第十六個夜晚,沐風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一直來到護牆前,路謹嵐都沒有出現,他匍匐鑽出狗洞,終於順利逃出沐府。 他雀躍的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濘,忽覺前方視線被一高大人影遮擋。 毫無意外,又是路謹嵐。 「我的小主子,你的這分毅力拿來練功的話,現在基本功也早就紮紮實實。」路謹嵐勾起唇角淺笑。 沐風惱怒的從兜裡拿出短小的匕首朝他身上橫去,才一個反手,匕首就被路謹嵐奪下。 「你必須得認清一個殘酷的事實。」路謹嵐突然正色。「以你現在的能力,不論去做什麼,都只能依靠別人,更遑論要去找救命恩人了,多麼可笑。」 沐風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聽著如此刺耳的話語,無法抑制混亂的心緒,惱怒和羞赧交疊,不禁泫然淚下,攢緊拳頭朝路謹嵐身上猛捶。 眼尖的路謹嵐原本上揚的嘴角漸漸垂了下來,他緊抓沐風的手腕,查看著他的右手前側。「這什麼時候有的?」 沐風滿臉疑惑,答道:「什麼?」 「你這紅色心形印記。」 「不知道,明明之前都沒有,這次昏倒醒來後,就突然出現了。」 路謹嵐搖頭嘆氣,放開了桎梏沐風的手,深思半晌,心想莫非印記生成和小主子的救命恩人有關。 「所以這印記是什麼東西啊?」 路謹嵐沒有解答,而是追問:「你要找的那人,住哪?姓甚名誰?」 「不知道住哪,但是他救了我,我聽見他說他叫言兮諾。」 沐風見路謹嵐神色黯淡無光,好奇問道:「所以這心形玩意到底是什麼?需要給大夫看看嗎?」 「不需要。」路謹嵐不敢如實相告。 但他心知肚明,這印記的生成是不可逆的。當此印記生成,就代表了狐妖族已認定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不過小主子只是給那人救了性命,就能夠生成印記,實在讓他驚愕不已。 此印記雖能夠確認心意,但其實卻是個甜蜜的詛咒。 相傳,狐妖族的老祖先曾和一個巫女許諾了終生,兩人婚後生活原本如膠似漆,但好景不長,那位狐妖族男子後來卻終日花天酒地,三妻四妾不說,對巫女也愈發冷淡,最後甚至將休書甩在她的臉上。 巫女將悲傷轉換成憤怒,決定復仇,對自己的夫婿,乃至整個狐妖族下了一個詛咒,那便是在手臂上生成「心形印記」,只要他們心裡認定一人為伴侶,就只能和那人偕手終生,不得變卦。 不管是主動和伴侶分別,或是被伴侶拋棄,心形印記都會化為強大的詛咒,讓狐妖族忍受蝕骨椎心之痛,最後甚至會使其遁為原形,永不能變成人身。 話雖如此,卻也有一破解之法,那就是一輩子禁愛,只要不和所認定之人有所牽扯,不被情傷,做一個不會愛的人,那麼此詛咒便毫無作用。 路謹嵐試探性問道:「你要找的人,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沐風年紀雖小,但瞳孔裡卻漾著堅定。 路謹嵐低垂眉眼,笑得自嘲。 沐風以為自己的感情被蔑視,噘嘴道:「你笑什麼?這很好笑嗎?」 不好笑,怎麼會好笑? 路謹嵐陷入兩難,他奉沐老爺之命,看管沐風安危,可這會兒小主子手上的印記清楚表明他的感情不會是假,若放任他去尋找救命恩人,最後慘遭情傷,該如何是好? 如果不給小主子去找救命恩人,長期抑鬱在心,情傷還是會讓詛咒發作。 某一瞬間,路謹嵐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告訴沐老爺了,不過依照沐老爺的脾性,肯定會要小主子斬斷情絲,也有可能一輩子都別想踏出沐府一步了,所以這法子也是萬萬不可使。 路謹嵐內心膠著良久,終於說道:「我會幫你找到他的。」 沐風怔忡半晌,沒有回應,他不知道路謹嵐這突然的轉變從何而來,半信半疑的愣在原地。 「你就放心相信我,因為這是你現在唯一能夠做的。」路謹嵐拍了拍他的肩膀。 沐風倔強道:「路謹嵐,你可以放心,我可不會一直依靠你的。」 「哦?」路謹嵐好奇的挑眉。 沐風驕傲的拍著胸脯,揚言:「你教我武功吧!只要教我,我肯定會打敗你的。」 「哈哈哈哈!」路謹嵐拍手大笑,覺得這份自信很可笑,卻又純真。 「笑什麼?等到我打得過你,爹爹說我就可以離開沐府,就能去找言兮諾了。」沐風說完,自顧自的往沐府步去。 路謹嵐看向他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也好,這或許是我唯一能夠幫你的,至少有希望能讓你不要同我這般痛苦。」說完,拉起衣袖,看著自己前手臂內側半黑半紅的心形印記。 前院亭子裡,路謹嵐和沐風談起往事。 「主子,你記得你以前哭鼻子的模樣吧?」路謹嵐忍不住捧腹大笑。 「路謹嵐」沐風銳利的瞪了他一眼,亮出手刀,要給他一掌。 路謹嵐一把挽住了沐風的手腕,望著手臂前側的心形印記,吃驚道:「主子,你這印記何時開始已經有一半變黑了?」 沐風迅速收回手臂,振了振衣袖,道:「沒事。」 路謹嵐皺眉追問:「來江南之前明明還都是鮮紅欲滴的,你這是又想到什麼了嗎?」 七年前,要不是沐風哭哭嚷嚷的,一直以為自己生了什麼怪病,差點跑去告訴沐老爺自己手臂上的印記,他才不會將印記一事如實相告。 「你這是明知故問,我想誰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七年之間,沐風為了找言兮諾,除了三餐和就寢,基本上都是勤奮練功,把所有精力都耗費在那兒,絲毫沒有時間去思考任何事,滿腦子都給招式、口訣和心法給占滿了。 從中原到江南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即將和朝思暮想的人相見,莫名悸動不已,每分每秒都在幻想和言兮諾的初遇,擔憂對方會不會接受這分感情,反而開始產生莫名的壓力和不安。 「主子,你得控制自己的思緒,這印記可不是鬧著玩,要是全部發黑,那可是得承受劇烈的椎心之痛的。」 「這你已經講了不下百次,我自然知道,況且你難道又知道那會是多痛了?」 路謹嵐沉默不語,眼見話題無法繼續,轉移話題道:「不過老爺真同意讓你出府,還讓你搬到江南,我很詫異。」 「爹向來守信,我既打贏你,又已弱冠,他們沒理由留我。」 「這也是讓我驚訝的地方,比武當日我絲毫沒有放水,你只用了七年的時間,便能勝出,說實在的,我這護衛現在根本毫無用處。」 「只用了七年?七年啊已經夠久了,說起來也很可笑吧?我甚至都不知道言兮諾是什麼模樣,變成了怎麼樣的人,竟然還要來尋他。」沐風用冷若寒霜的眼神看著院裡成雙飛舞的蝴蝶,將桂花糕整塊放入嘴裡,一口甜味在嘴裡散開後,他旋即眉眼彎彎,開朗笑道:「要不待會兒你再去買點桂花糕?」 路謹嵐望著沐風的笑容,放下方才沉重的話題,笑語:「那得看主子能不能讓我去買啦?」邊說邊往前院花圃疾跑,霎時揚起滿地落葉。 沐風飛身緊跟再後,朝他身上迅捷揮去一掌,被輕易化解。 路謹嵐沒有客氣,朝沐風頭部掄了好幾記直拳,又朝胸腹揮出好幾下勾拳,沐風以退為攻,矯若游龍的閃避,接著向後退了一大步,魅笑道:「待會記得多買點桂花糕。」說完,瞳眸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緋紅血色,目光突變,嘴裡念起咒術,落葉隨即飛升至空中,變得尖銳如針般朝路謹嵐飛去。 路謹嵐雖動作迅捷,但料想不到沐風會使出咒術,來不及閃躲,只能愣在原地,下意識閉眼用手去擋。 就在落葉要刺進路謹嵐身上的前一霎,沐風停下了咒術,落葉倏忽掉落滿地。 「怎麼能用咒術吶?」路謹嵐蹙眉,接著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嘟嚷:「只不過是個桂花糕,有必要使出沐家血脈才能使的咒術嘛?」 「這又沒外人,怎麼不能用了?」沐風笑意盈然的推著路謹嵐的後背。「快去吧!順便再多買一份梅花香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