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酒
酸梅酒
酸梅酒 梅雨天里掌心发汗,都能怪罪成空气中水汽凝成的肥皂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仓惶落雨。 立地旧钟走得稳而缓,咯哒咯哒在岑迦心里读数,她坐在皮沙发里,恨不得撇开手脚化成一滩。 她哪里在这样天花低矮的老屋旧待,外婆睡得早,她不愿去遥控那雪花密集的电视,黏着胶带的电插板害她不敢去碰正充电的手机,屋里静到她憋得气闷,指针响动声在她心上撬了细小的一痕,她才能透过气来。 沙发上垫了竹格,格与格的空隙咬得她腿根不多的rou发痛,冷硬地硌着她的骨头,汗水黏黏的一层,凝在上面不会再消融。 她勒令沈圆先去洗澡,这样就好把他早些赶回卧室,不必像她这样坐在客厅里听淋浴的水声,这坏小孩别想钻空子意yin她一寸,她想。 怎么洗澡也像女孩子,洗这么久,等他出来把手捉过来端详,恐怕指肚都会被泡透,皱成小小的涡漩,瓜没熟好时的粉瓤。 岑迦不耐烦地抖腿,大腿背面被竹格印出界限分明的淡红棋盘格。 浴室嵌进墙里的门缝是脱胶的黄,灯投着门上的小块毛玻璃是失真的黄,水声都被虚化成密密的雾气,门一敞就有让岑迦蒸发的风险。 可她从不警觉。 她低低地冲着浴室的方向吼,沈圆,你快点洗,再拖拉热水都要被你用完了吧! 沈圆不知道听没听见,鲜少地躲在里面不搭腔,从前她说一个嗯他都恨不得摇尾巴多续一些交谈可话音未落,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屏幕亮得生怕她窥探不到她并不关心的他的隐私。 鬼使神差,她真就低下身子去读那弹出来的信息框里的一行字。 mama:jiejie在外婆家再怎么乖,你也要小心些。 她攥住沈圆手机的时候,自己的心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攥得快要裂开了。 宋春徽的消息接连发过来:别我说那么多次,你都不听。 手机在她掌心里颤抖,震得她耳膜嗡鸣,她一时觉得血气上涌,太阳xue突突跳起来,外婆吊在屋里的香包也不能再宁神,馥郁得她快反胃。 宋春徽在那端继续传达母亲的担忧:jiejie的性格不好相处,她家的精神病史我和你讲过了,我是真怕你会再受伤,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太近了圆圆。 精神病史。 岑迦出奇平静地搁下手机,维持了它在茶几上原本的摆放位置与角度,她变回皮沙发里的一滩,从前是黏融的糯米糍,如今就是冷凝的山楂糕,她的脸不正常地涨红,不知是吹不散的亚热带季风作祟,还是她分泌着哪些恶的多巴胺。 她的指甲陷进竹格的缝隙中,在皮沙发本就绽裂的身上划拉下一道疤,凸起细密的惨白网纹。 你自找的,后妈,他若听你的告诫,不再来与我走近。 我还要去招惹他,祸害他。 沈圆擦着颈后发根走从浴室走出,他头发蓬密,被打湿也不会塌塌如落水小狗,指肚藏在毛巾里看不出是皱巴巴,可耳垂都被热气熏到透粉。 他心思好多,未穿上衣,阔肩窄腰地亮相。 岑迦沉默地坐在那一角里,灯光稠得要将她盖成一只铜偶,可沈圆知道她是多么的雪白,黏上汗液时是流动的绸缎感。 他刻意地不去看她,嘴上还装作漫不经心,jiejie,热水还多得很,你可以去洗了,等下浴室我来擦就好。 人往那座矮小的冰箱走去。 他这时候已经生得过分高了,拔节抽条地疯长,上层的保鲜室他都要低下臂弯去开。 外婆泡了梅子酒在里面冻着。 不像他如何拙劣地目不斜视,岑迦像在花丛罅隙里掩映的雌豹,一双眼烫而冷地逼视着猎物般黏在他背上,流丽的背部,可她不是狩猎中的窥伺。 她是已决定肢解猎物分食前的审视他。 保鲜室里的灯管是已老化寿命不长的黄,照在沈圆蜜色的皮肤上竟如镀绵金,微弱的冷气不会让他像戏码里牙齿哆嗦,竟有些暖意,如夜市里将面颊贴上斑斓的玻璃鱼缸。 他取出那只玻璃瓶,细颈大肚,里面滚了几颗浑圆梅子,泡到裂嘴胖身,让人觉得一咬就会滋满舌尖的酸辛丰腴。 他将梅子酒带到茶几上,矮身去取底层盘里码好的被子,要配外婆买的小圆口罐身杯喝,把梅子盛进jiejie那杯里才好这样想着,他突然不能动弹。 jiejie将脚搭在他那只撑着的膝盖上。 沈圆如被施咒,整个人险些原地坐化,唯一敢动的是后颈,如被一只手拎起颤巍巍地上仰,隔着发丝,他看见岑迦俯视着他,脸一大半陷进昏暝的灯色里看不清,可睫毛,鼻尖,下巴都翘翘地对准他的心。 无形搔得他心里又燥又痒。 她的脚心非常绵热,脚面薄,足弓漂亮地蜿转下来展开小小的一只脚掌,她没去使劲儿踩,只是把他当做脚垫般轻盈地枕着。 却让他觉得被心都快被碾成泥。 我是她的领土。 他这么想。 他嘴唇颤抖地想去确认,想去确认这是她用惯的孩子气恶作剧,还是哪种成人式的刑,他喉眼好渴,姐,jiejie 他身上的香波味甘甜。 岑迦对这个小结巴鲜少地报以微笑,她弯身取来再旋开那只酒瓶,这一串动作让她晃荡在身上的棉睡裙低下一截,薄薄一片胸脯暴露和躲藏得都极快这都不重要了,她将瓶口对准沈圆的嘴唇,喝吧。她哄他。 琥珀色的酒液注成一线滑进他枯涩的喉咙,口腔里是冰冷的酸意,黏膜暖回知觉后才会打着旋儿浸上舌面一缕甜,发酵成蜜意。 岑迦将酒瓶抬得过高,酒液不断地被沈圆吞咽下,他颈部的青筋微跳,透露出危险意味jiejie也许想趁机把我呛死,可我,我居然情愿这种献舍的想法蛊惑沈圆之前,潜意识的求生欲抢先一步,他咳得厉害,酒液从嘴角滑落,淌到身上,画出湿漉的一道界限,是欲与情,死与生,或他与岑迦? 岑迦看着他咳到涨红的狼狈模样,支着腮笑,怪没用的。 他委屈得几乎要蜷缩,又不知是恐惧于死亡还是快乐于她的爱怜,颤抖着,嗫嚅地想为自己申辩,jiejie,我 你怎么?岑迦的手指猝不及防接住那滴就要消融进他肚脐的酒,指尖往他腹上戳得又狠又柔情,害沈圆呼吸急促。 她向他展示那沾酒的晶莹指尖,好像卖弄什么珍宝般闪着濡湿的光,吸引野兽的那点火种,梅子酸涨地占据沈圆每个感官,我知道,你想和我zuoai,是吗,沈圆? 他含住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