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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又开始飘雪,冬风撕扯很是可怖,隐约的声音自书房传来,听了听,是兄长在开视频会议,我倒了杯水缩到影厅。 人影晃动,一个镜头也没进到我心里。 东西都归了原位,电脑电量没有变,文件角度纹丝不动,连门把手上的指纹我都擦了,再如何,他也发现不了我。 可一顿午饭吃得我很是难熬,我还是太嫩。 兄长问我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撒谎说酒喝多了头疼。 他沉吟:那待会儿在飞机上,你好好休息。 我吃了一惊:这么急,今天风雪可大着呢。 冬风应和我,卷着枯枝败叶呼啸而过,他望向窗外,没有回头,该办完的,都办完了,还留恋什么。 冰雪消融,春渐渐降临大地,宋氏亦枯木逢春般,迎来新生。 我不懂商业竞争,从宋抑的消息和新闻报纸中,了解到这回的确化险为夷,捎带妈也对我青眼有加,邀我务必携兄长于下月中旬至周家用餐。 兄长放下咖啡杯,从文件中抬头,笑望我:好,我会腾出一天空。 我笑了笑,大概不是什么好看脸色,他搂过我,圈坐他怀中,下巴抵在我肩头,一面看文件,一面问我:不愿意去? 幸好背对他,不然我真绷不住,我微微低下头:没有。 商业机密被盗,似乎给他带来许多麻烦,开头几天,他忙得着不了地,好几天没回来,再一见到,眼下青黑,满面倦容。 怎么说呢,我确实从他们的鹬蚌相争中,得了几天清净日子,也算一点进步不是。 蓦地,耳后肌肤被吮吻了下,刚要挣开,就被一只手禁锢住脖颈,干燥的唇又轻柔吻过耳垂,面颊,手指轻轻一用力,我的脸就侧过去,唇被送到他跟前,他含住,细细舔舐唇缝。 又骗我。 我在他怀里扭动身子,企图逃开,横在腰间的臂膀愈缩愈紧,似要把我刻进他胸膛。 待要张嘴求饶,舌头立刻钻进来,裹住我的滋滋交缠,时不时重重吮吸一下,脖间的手亦摩挲着我脆弱的喉骨。 身体早识得情欲滋味,被这样一拨弄,忍不住哼了一声,唇舌分离时,仍气喘吁吁。 没有戴眼镜,他头发散乱,眸色深深,凝睇我的唇,片刻,又吮住我微张口中的舌,啵一声分开,我便闭上嘴,再不肯张开了,引得他发笑。 兄长松开我的脖,叫我靠在他身上,他点了点文件:识得几个单词? 瞧了瞧,是英文,那真是两眼一摸黑,仿佛又回到高中被他抽背单词的窘境,他严格得要命,出于对那段记忆的惧怕,我坐直,咽了咽口水,指着密密麻麻蚂蚁字的其中一个。 这个是a,一个的意思。 惹得他笑,直也把我颠得颤起来,我幽怨地回头看他一眼,他笑意顿了顿,又凑来吻我。 之后,他第一次同我谈起他的生意:这回我代替舜天去北边谈的新能源项目,是大势所趋,像宋氏这种顽固守旧的企业被吞并,亦是大势所趋,不是舜天,也会是别家,我知道你母亲与宋氏的关系,所以请你不要怪我之前没有跟你说,不过现在也好,宋氏翻盘了。 三言两语,似很轻巧,但股市风云变幻,绝非儿戏。 我面色有点凝重,他不知从哪儿变来的西西弗,摸摸我的脸: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该卷进这些糟糕事里,我以酒谢罪。 谎容堪不破,我只看见面前这人两条眉,两只眼,一管鼻,嘴一径弯着,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 抛却我们的仇人关系,我忽而与他有了点隐秘的同病相怜。 我因阿森受制于妈,他因身份受制于周家,日复一日,做世上的行尸走rou。 我趁酒意问他:为什么甘愿做周家的周朗?以他的势力,去瑞士做塞莱斯汀先生不是更潇洒。 他眯了眯眼,给出与我曾猜想的无二致的答案:执念害人,幼时只知道做′周朗能保命,一个劲儿学做他,后来再想出来,发现早成地牢枷锁,死死困住,再出不来了。 肩头渐沉,他靠着我几欲昏睡,眉头还紧锁着,仿佛很痛苦。 之前我那番戏言,不过是觉得他自比西西弗,认为某些东西生来便为巨石,越滚越大,压得他喘不过气,偏生又被迫举着,所以刻意说来逗他。 他当时虽是笑了,但也不过是笑我无知小儿痴言妄语。 宋抑私下见了我一面,宋氏大获全胜没有令他满面春风,反倒萧条下来,他咳嗽着递来谢礼,一份给我,一份给妈。 他厌恶宋家,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替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定好的宋氏继承人把持宋氏,甚至牺牲良多。 他苦笑。 我恍然大悟,人人都是西西弗。 直到回周家前夕,我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剧本,原朱丽叶替身演员或以受伤退出演出,苦了我只能死记硬背。 所以当我将礼物递给妈,她一掌打下来时,我想到的只是,朱丽叶在与罗密欧夜会的第三幕里,说了什么台词。 啊,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啊,无中生有的一切! 让我猜猜,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妈不顾体面在晚餐前狠赏我一掌。 宋家又怎么了?我皱眉。 你还敢问?!你是不是跟你那jian夫串通好了,一起来祸害我们宋家?! 周家后院偏僻一角,爬山虎凋零枯萎,二月的风还很冷,翻来覆去在天地间打卷,也直刮到我心里去,一阵阵发寒。 我笑了笑,靠在阴冷潮湿的墙壁,有些疲倦,声音却很冷:jian夫,谁是jian夫?周夫人有些话你可得掂量掂量再说。 果然,闻言,她四下张望,见她那副畏头畏尾的模样我便觉得可笑,思来想去,差了根烟,我应当夹支烟,睥睨她。 深吸一口气,我面上带着淡笑:要说jian夫yin妇,也得看是谁逼良为娼,拿亲生女儿来换荣华富贵,也不知道您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这个档口,我真有些感谢兄长了,他的波澜不惊我才学了一成,就把妈气得不轻,上来就要给我第二个巴掌。 我没躲,巴掌落下来前,我说:你打吧,他现在宠我宠得狠,你信不信今晚他看到我的脸,我如实一说,宋氏和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瞪大眼,巴掌要落不落,是一个可笑的姿势,咬牙切齿:贱人 我眼神一暗,把她推得远了些:那得多亏你,从小开始身体力行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贱人。 是我低估你了,她以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我,但还是胸有成竹地命令,不管这次是不是你和他的计谋,只要你肯让他放过宋家,我就不会动你那个小姘头。 我冷冷回望:首先,宋氏早翻盘,我答应你的已做到,其次 翻盘?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她失去理智:那都是你们让宋氏掉以轻心的手段,现在反而被套得更牢了,股东跑路的跑路,跳楼的跳楼,生不如死。 好似天方夜谭,与我接收的消息全然不同,那宋抑,我忽而想到那天如此落魄的他,怎么会?那份企划案,是我亲手找到拍给他的。 有一种可能在心底渐渐成型,让我从头冰到脚,喉咙也发不声,我觉得今年冬天冷极了,骨骼间咯吱咯吱作响,像人也被冻成冰棱,摔一跤,能碎一地。 她掐住我的手腕,逼我妥协,我满眼赤红甩开她的手,搓了把脸,逼近她: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刚才那些大话,不过是仗着她没底,她不知道兄长究竟会为我做到何种地步,我大可说一句我也找到阿森,可阿森是不能拿来赌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他。 餐桌上又出现我最讨厌的芹菜,我有种暴虐的心态,几乎要压不住。 兄长看出我的不对劲,端了杯温牛奶给我,手在桌下碰了碰我,我勉强喝了一口。 临走前,兄长被周先生喊去谈话,我又单独和妈在客厅,我仰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尽,告诉她:那份礼是宋抑送你的。 妈动作一滞,转身就要回院子捡回来,我注视她的背影,轻道:有时候真怀疑宋抑会不会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过完年,就开学了,宋氏的事我没敢再提,有时望着兄长温柔笑颜,心底惶恐不安。 我终于无师自通,真正学会吸烟,烟灰掉落,点破衬衫,社团成员喊我回去继续排练。 手机震颤,是宋抑约我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