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考

    平心而论，大舅和大舅婶对顾家兄妹真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各方面都照顾得细致周到。让兄妹俩体会到了如果父母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大舅婶每天早上起来给三个孩子准备早餐，一个水煮鸡蛋，一碗米粥，一碟咸菜。咸菜是自家坛子里腌的，非常下饭入味，配着粥一起吃清爽可口。

    顾凉和顾曜每次都会吃得干干净净，他们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林朝阳不爱吃白水煮蛋，每次都将鸡蛋剩下。大舅婶就叫顾凉多吃一个补身体，顾凉不好意思吃掉林朝阳的那份，一直推辞。但大舅婶在这些事情上格外坚持，一定要他吃下去，顾凉只好吃掉了。

    大舅婶捏捏他的胳膊，又掐掐他的腰，脸上透出不满。

    大舅婶说：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看你瘦的，rou都没几两。

    顾凉在外打工那一年确实瘦了不少，待在家这段时间rou眼可见地胖了许多，总算恢复到了正常的体重。

    顾凉的心里暖暖的，他喜欢大舅婶这些唠叨的话语，这让他感觉到她是真心地爱护着他。

    大舅也适当地填充了父亲的角色，每次考试回来，他都会问顾凉的成绩，知道顾凉考得很好，他便会露出一个笑容来夸奖他。顾凉面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却是开心的，谁不想被人肯定成绩呢？只是他以前不管考得再好也没有机会分享，渐渐地就不爱说了。

    被爱的人总是更像小孩，顾凉在外磨砺出的那些世故圆滑、隐忍克制逐渐被收起。

    他贪婪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家庭的温馨，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也有了更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活泼与少年气。

    对于顾曜来说，这同样是一次难得的拥有完整家庭的机会。在她的成长中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都是外公和哥哥，缺少了一位女性角色的引导。

    顾凉再怎么仔细照顾她，也会在某些方面存在缺漏，而大舅婶作为女性，正好填补了这一项空白。比如，大舅婶会及时注意到她开始发育的身体，给她买少女款的棉质小背心。

    那是顾曜觉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些日子里，不愁吃穿，不愁冷暖，还有哥哥陪在她身边。

    每天都好像活在蜜糖罐子里，幸福得冒泡泡。甚至让人怀疑之前经历的那些苦痛是不是一场幻梦，而眼下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幸福到让人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幸好，每一天醒来都能看到微微泛红的天空，太阳将要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日子平淡而又迅速地过去了。

    顾凉中考那天，大舅和大舅婶起了个大早，大舅婶煎了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边缘微焦，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她又炸了油条，倒了一杯牛奶，给顾凉准备了一顿吉利的早餐。

    大舅婶说：一根油条两个鸡蛋，代表考一百分，吃了肯定能考好。

    大舅也在一旁严肃地点头，催促顾凉一定要吃完。

    顾凉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暖暖的。他吃完了这顿吉利早餐，又被大舅和大舅婶陪着送去考场，俨然被当成一级保护动物。

    他们就像天底下最普通的父母一样，站在考场外紧张地等着自己的孩子出来。其实这也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大舅和大舅婶对林朝阳何尝不是这般关怀备至，只是林朝阳太不争气，不给他们这个紧张的机会。

    考完试，顾凉随着拥挤的人潮一起出来。

    学生们很快找到自己的父母，立即叽叽喳喳地说起考试的情况，有的哭，有的笑。顾凉远远地看到大舅和大舅婶的身影，也忍不住激动地跑了过去。

    大舅婶问他：考得咋样啊？题都会做吗？

    大舅不满地看她一眼，说：考都考完了。问这些干嘛，明天还有两门。考完就别管这一科了，好好准备下一科。

    大舅婶悻悻地说：我这不是关心孩子吗。

    顾凉笑着说：没事，我考的挺好的，应该可以拿高分。

    大舅和大舅婶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连连说：好，好，那就好。"

    顾凉对自己的成绩挺有自信的，他本来基础就好，又复读了一年，知识掌握得更熟练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考得那样好。

    成绩放榜那天，顾凉还没来得及查，班主任就激动地给他打了电话，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桐江高中。

    顾凉愣愣的，有点不可置信：真的？

    班主任豪爽地笑着说：这还能有假？你等着吧，喜报马上就要贴到你们村里了。

    顾凉的心砰砰地跳起来，他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但大舅和大舅婶比他更激动。

    那天下午，他被大舅和大舅婶簇拥着去看喜报，许多人站在那张喜报前，纷纷感慨着。

    顾家的孩子真是争气啊，咱们村里就他一个考上桐江高中了，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这也是给咱们溪坝村争脸了啊。

    那可不是，这可是县里的重点高中啊，考进桐江相当于一只脚迈进大学了。

    这孩子真是读书的料。

    顾凉看着那张鲜艳的红色喜报，泪水差点落下来。他的努力总算没有被辜负。没有人会知道他曾多少次站在桐江高中的校门外，看着里面的学生来来往往，羡慕得要命。他看着他们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走回家，而他只能回到那个狭小的地下室，继续端盘子洗碗的工作。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那个地下室了。

    放弃那张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的心几乎滴血。他舍不得扔掉，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垫在枕头下睡觉，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现在，他终于再次抓住了机会。

    他感激地向大舅和大舅婶道谢，如果没有他们，他是怎么样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

    他要迈入自己梦寐以求的高中了。

    顾凉那个时候觉得，那一刻就是今后幸福生活开启的一刻，以前历经的所有苦痛不过是为以后的生活做铺垫罢了。

    他会考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尽力报答大舅和大舅婶的恩情。他可以给meimei买很多漂亮的小裙子。给她买很多好吃的，让她快乐地长大。

    他的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却没想到，这一刻正是今后无数痛苦纠缠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