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真是
杀人了,真是
去哪儿呢?许沅在想这个问题。 刚刚有点昏了头,只有冲动没有计划,去哪儿过节完全没想过啊 两人站在站台前,严锐看了眼公交站牌,问道:去哪儿? 许沅只迟疑了一秒,因为下一秒她就看见严锐脸上出现了一种如果你说你没想好,这辈子咱们就别再说话的神情。 有点上高度啊。 她咽了口口水,指着702干巴巴地说道,先上702先。 这辆公交车走的线路非常神奇,几乎能把整个沅南城都走遍,整条线路跑完要四个小时,她心想着就不信整个沅南都容不下两个遗民。 刚好公交车到站,两人投币上了车,司机看上去有点恹恹的,毕竟大中午的,本该全民放假,他却在加班,难免心情不佳,车上人很少,都看上去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这让许沅有种车是开向墓地的错觉。 他们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公交车又摇摇晃晃地开动了。 许沅有些局促,现在她和严锐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车辆晃动时,他们的肩膀会微微擦过,她心尖尖都颤了一下。严锐坐在旁边跟个硬化剂一样,让她全身上下僵硬无比,她动都不敢动,她怀疑以这种姿势坐超过十分钟,她下车时就得被人抬下去,而且是那种可以直接抬进蜡像馆的程度。 得说点什么让精神放松一点。 许沅默默想着可以说的话题,想了很久后,终于憋出来一句,严锐,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嗯?严锐侧头望过来。 许沅硬着头皮道:比如唱歌下棋打篮球之类的 有个方向她也好判断一下接下来是看见KTV就下车,还是看见体育馆下车,去公园看老大爷下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严锐陷入思考中,好像要在十几年前的记忆里捞出一个答案来。 打球吧。 许沅默默想,那就是体育 你要陪我打球吗?严锐又问。 许沅心想我可以给你当球。 话说打球的话,和陌生人打是不是也挺没意思的? 她叹了口气,太难了。 702到了一站,她怔怔地看着一个老奶奶下了车,另外一个老奶奶又走了上来,在两个奶奶交接的瞬间,许沅出神道:要不,我们去找个店子吃汤圆吧? 严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那是元宵节。 许沅脑子懵了一下,那今天是? 严锐一本正经道:端午节。 哦。许沅顺着他的话讲,那找个店子吃粽 还没说完,她反应过来了,有些无语地看着严锐,很有意思? 严锐毫不心虚地与她对视:有意思。 半响后,许沅败下阵来,她诚实道:其实我没有想好。 与其这样尴尬地坐下去,不如回教室做题,中秋节团圆在一起做题也不是不行,好歹最后还能收获知识,她和严锐显然都不是那种会活跃气氛的类型,她甚至有几分冲动想问问蒋诗怡在哪里,方不方便中途上个车来讲笑话。 严锐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道,没想好就继续坐着吧,反正这段路够长。 许沅再次感慨,大佬好定力啊。 只有她觉得这公交车座椅好像长了刺扎人是吧? 她趴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感觉自己被这辆车垂暮的气氛感染了,有点想去养老院安详地晒太阳。 沉默了半响,严锐突然慢悠悠叫她:许沅。 嗯?许沅呆呆地回过头看他,声音被晒得有些蓬松。 公交车上,少年放松地坐着,和有些茫然的少女对视,气氛真的很夏天,然而就在这种美好的气氛里,严锐张口道,你知道你竞赛考试的选择题第七题,填空题第五题,以及第二道大题,都错了吗? 许沅难以置信地变了脸,露出吃了隔夜饭的表情。 您有事吗?? 托您严老师的福,现在知!道!了!呀! 许沅不垂暮了,她直接就是想死。 心想严锐是魔鬼吗?不就是没想好去哪儿,也犯不着杀人诛心啊! 她心里在崩溃,手却条件反射般从包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将这三道题默写了出来,错哪儿了?怎么可能错? 许沅把草稿纸搁在椅背上,认真地计算起来。 严锐看着瞬间精神抖擞的许沅,悄无声息地笑了笑。 午后的阳光温暖又嘭弹,晒在身上,刚刚好,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能晒个饱,确实比在教室里百无聊赖,要令人愉悦得多啊。 过去十站的时候,许沅得出了一毛一样的答案。过去二十站的时候,许沅索性算不出答案了,还有比错了却不知道错哪儿更让人揪心的事吗?有!那就是有标准答案在身边,但是加了密! 过去二十五站的时候,许沅终于低下头颅求助了,严老师,麻烦您看看错哪儿了? 严老师?严锐古怪地笑。 许沅飞快地改口,严锐同学,帮个忙吧。 严锐接过草稿纸,刷刷地写起解答步骤,三题写完,许沅就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她仔仔细细地看完,又听严锐讲解了一番,十站又过去了。 技不如人啊,许沅又满足又空虚。 她把草稿纸叠起来放进书包,然后一看窗外,傻眼了。 这哪儿啊?她懵逼地问。 严锐一脸无所谓,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上人少了,司机赶着下班,所以他把车开得飞起,转弯时恨不得飞过去,许沅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司机过了个急弯,她猝不及防就被甩向了严锐的方向,严锐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许沅顿时就有种陷进沙发里的感觉。 有点头昏目眩,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迫集中在了两人接触的地方,他有力的手臂,和结实的胸膛,明明不柔软,却令人眩晕。 弯过完,惯性消失,许沅立马脱离严锐的怀抱,欲盖弥彰地站起来。 严锐保持着揽她的姿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手中那柔软的触感还在,但很快,他也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公交车刚好报站,许沅侧过身一看,倒数第二站,再看时间,他们是十二点半左右出发的,现在都下午五点了,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现在怎么办?许沅问,我们又坐回去吗? 她有些苦恼,这会儿坐回去都会到九点,她出来时和mama说了一下,赶回去吃晚饭的,这下铁定赶不上了,还得想个借口解释一下。 还没等到严锐的回答,最后一站也到了,司机大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问:你们是来这边看烟花的吗? 烟花?许沅顺口问道,什么烟花? 中秋节活动,放烟花,很难得一见的,晚上八点开始,放半个小时,这个终点站是最好的观看位置,现在还没什么人到,你们刚好能抢一个视野好的位子。 大概是下班了心情好,司机大叔很热情地要带他们去最佳观影位, 许沅心里有了一个借口,刚想解释说我们不看烟花并问问下一趟车什么时候开的时候,严锐却淡淡道:谢谢,我们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啥了?许沅问他:你想留下来看烟花?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许沅心里在盘算八点半看完烟花,还有没有车回,并且迅速地看了一眼公交车的行车时间,嗯,六点就停了。 嗯。严锐下了车,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 许沅几乎没有犹豫,我没事。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过于急切了,便佯装思考片刻,道:我觉得看看烟花也挺好的。 严锐看了她两眼似乎笑了下。 其实许沅不矮的,她有1米66,但这个身高在严锐面前有点不够看,因此她常常会因为身高的限制而看不清严锐的表情。 离烟花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好在他们虽然都是轻装出门,但包里还是习惯性地放了一本书。人学习起来,三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 期间许沅发短信和mama说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回来吃晚饭了,会在学校学习到很晚,mama一向不怎么管她这些,如今怀了孕,就更加没有精力了。 而严锐好像没和家里交代,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但许沅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没看见。 他们聚精会神地学到七点,天逐渐暗下来,字看不大清了,许沅就改用了手机看电子书,期间看烟花的人逐渐多起来,围得密密麻麻的,幸好他们来得早,否则真占不到位子。 晚风吹拂,清凉浸人,严锐站在她身侧,双手懒懒地插在兜里,微微昂着头安静地看着天空,给人的感觉很割裂,他像夜一样冷清,似乎有沉重的心事,但又像向日葵一样,期待着阳光。 严锐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她,声音清冽好听,怎么了? 许沅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染上了凉气,她问:你以前看过烟花吗? 严锐道:看过。 他又眯了眯眼,从遥远的记忆里捞答案,很久以前看过,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放烟花。 于是许沅也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看过,她有些淡淡的怅然,在回想某些记忆时,她总是格外迟钝,有种烟花这种东西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缓慢道,小时候最喜欢和我爸妈一起放冲天炮,你知道吗,就那种拿在手上,里面的烟火就会咻地一下冲到天上。 严锐被她这个咻给弄笑了,他一笑,就觉得夜也没那么冷了。 许沅有些恼,有那么好笑? 严锐眼睛带着笑意,他举起手,是这样咻地一下吗? 话音刚落,第一束烟花仿佛从他手心升起,又在天空中炸裂,绚丽的颜色印在严锐的半边脸上,像瑰丽的颜料勾勒出的图画,美得惊心动魄,像个艺术品一样。 许沅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满足地喟叹,烟火不惑人,是人在诱人。 很多年以后,许沅都记得这场烟花,但不是烟花过于美妙,而是人太刻骨铭心。 后来她试图和身边人描述那场记忆深刻的烟花,想复盘它的美妙,但都失败了,然后她才发觉,她看的哪里是烟花啊,从始至终只是人而已。 在看烟花的过程中,他们还遇到了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拿着一个小本子,在逐个请人在上面签名写字,一开始许沅还以为是什么实践活动,后来他们找上了她,才发现是送给一个女生的生日礼物,说要集满520个陌生人的生日祝福。 许沅帮了忙,他们执意要给她和严锐拍个和烟花的合照作为回报。 她说不用了,但烟花声太大,他们也没听清,而严锐索性装死,在推拉之间,许沅的手机还是被拿了过去,赶在下一轮烟花绽放的时候,拍下了一张照片。 背后烟花灿烂,严锐没个正形地靠在护栏上,许沅僵硬得像个人形立板。 只能说拍得相当不错。 看完烟花后,两人急忙叫了个车,也是运气好,刚好下面有个出租车,紧赶慢赶,终于在九点半左右赶到了学校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默契地默认为目的地为学校,然后两人下了车走回家。 还是那条路,大概是烟花的后劲太大,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路口后,两人互道再见,严锐向前走去,许沅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响,突然想到了什么,头一次追过了那个斑马线,严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站住。 许沅跑到他跟前,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缓了会,道:严锐,忘了说了,中秋快乐。 严锐不敢相信她追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弯下腰神奇地打量着许沅的脸,许沅下意识后退几步,躲开了他过于靠近的灼热目光,严锐看够了,嘲笑了下,从我祝你中秋快乐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你反应再慢点,能祝我国庆节快乐。 许沅就当没听出他的嘲讽,话说完就走,转身还没走几步,又听到身后慢悠悠道:许沅,中秋节快乐。 啊许沅跑起来,杀人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