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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先走,晚上有应酬,明天来看你。”丰雪自然不送他,笑却刻在了杜少审脸上似的,步子轻快得很,一路春风得意地走到大门口。上了车后依然唇角上扬。“老板有喜事儿?”被司机一问终于破了功,仰着头,把帽子盖在脸上笑了半晌。等笑够了,帽子戴好,掏出支票簿,签出一张数额不菲的东琉银行的支票。“早上你辛苦,拿着,拿去看伤!”“唉唉,哪有什么伤…”司机看了一眼数额,笑得合不拢嘴。“没伤去喝酒呀!明儿放你假,今晚上把我送回去就去喝!给我喝痛快了,才准回家,听到没有?”“是、是、是!”司机连连点头,明白了杜少审的怒与笑,大概都和今天刚接回来的雪少爷脱不了干系。第6章第二张:烟笼寒水月笼沙(中)车子停在歌舞厅的大门东侧,下来时倒遇见个老熟人。“诶哟,你也在!”傅柳姜接过仆人手里递过的拐杖,天气湿寒,旧伤发作得厉害,只能这样走。杜少审招呼他,见了他那一团笑,就知道是顺利接到了人,略微点头,便抬起步子往灯红酒绿处去。杜少审两三步赶上他,举着伞替他挡开天上飘落的细雨,雨比丰雪回来的时候小多了,化雪的雨滴更多。并肩而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接人回来的路上,没出什么茬子吧?”“没有…”杜少审跟傅柳姜搭话的情绪很复杂,他既想主动提起丰雪,又不想丰雪的消息被除他以外的人听得。但除开傅柳姜,便没有别的人能够理解到他那层次丰富的喜悦之情。“哦,说起来倒有一件!白天刚走到小凤街的时候,远远看到不少游行的学生,没和他们照面,绕了北边的路回去的,不知道那群小兔崽子又想闹出什么事情!”“嗯,”傅柳姜走得吃力,捏着拐杖的手戴着手套,虚张了两次,全做放松,“他们砸了我在扬生路的铺子。”说话时眼睛半眯着,杜少审看出他是动了真气。“难怪你要来,来找董队长说道说道?”“董队长…”傅柳姜嗤笑一声,“隔壁就是东琉银行…找个治安队的队长,怎么够?”“你要公开站到东琉人那边?”杜少审一顿,家国天下的情怀他没有,可他知道傅柳姜不该这么做。“几个学生罢了,找到带头的和动手的,打一通闷棍不就结了?何必…”傅柳姜不置可否,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挡住了他,自行入厅。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必同行。杜少审发觉他自从离开丰家以后就变得很不一样,不过也是,没人在颜面扫地身心俱折后还能一成不变的。也许坚持和尊严一起丢了。比如说,以前的傅柳姜,怎么能容忍他就这样把丰雪接到自己的地盘?他会对丰雪做什么,没有人会比傅柳姜更清楚。但他就这样放手了。为什么?杜少审始终想不通。另一边,丰雪也很不好过。自己在房间翻乱了行李不说,解了马甲的纽子以后,找不到衣服又扣不上,颓丧地坐回床边生闷气。这些年在外面他一心学画,很少出去交际,没结识什么人,也没吃过什么苦。遇见家里的变故只是觉得慌,没主意,回来了以后才逐渐体味出当家作主是怎么一回事。先是行止,直接和杜少审对上就失了自由;后是衣食,嗓子疼得吃不下饭,离了仆人就找不到衣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地过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是这样地举步维艰。连怒吼也做不到,一拳打在床板上,擦伤了自己的手指。玲儿进门的时候正撞见他抱着手指头在床上打滚,发觉外面来了个小丫头,连忙翻下床,装作若无其事。丫头倒没笑他,一看这人仰马翻的光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利落地扎起了袖子,把风卷残云的场面很快收拾了出来。她真厉害。丰雪第一次留神观察别人干活,坐在床上默默感慨。“雪少爷可是要换衣服?”丰雪带着钦佩点点头。“我叫玲儿。”丫鬟从清点过的衣物中很快挑拣出丰雪居家穿的几套便服,笑了一下,示意丰雪自己选。丰雪选了一套米白色的长衫和面料相当柔软的中衣,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告诉玲儿他说不出话。“少爷别急,杜先生吩咐过了,明早大夫就会来,看了大夫,吃了药,少爷很快就会好了。”丰雪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没想到她会安慰他。为了感激她的善解人意,从画夹里翻出几张线稿来,举到玲儿面前,意思是叫她选。“咦?这不是杉沙的南河湾吗?”指了其中一张,丰雪很高兴地弯起眼,冲她竖起大拇指,提笔在线稿空白处勾出一个人影,把纸朝她一推。“送我吗?”丰雪拿笔在人影上点了点。“少爷画了我?”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在讨人喜欢方面,丰雪似乎天赋异禀。第7章第二张:烟笼寒水月笼沙(下)玲儿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看丰雪送她的画,长这么大还没人把她放到画里面去过,展开了纸张四角,极为珍视地抚平了褶皱。画上忽然罩了一片黑影。“大夫来了吗?”忽地从地上弹起来,嘴里应道:“杜先生!来了、来了…在里面…”杜少审性子急,但待人并不严苛,瞟了一眼玲儿,面上的表情还是十分宽厚的:“紧张什么,又没骂你…雪少爷昨天睡得怎么样?”视线扫到玲儿手里捧的画上,忽然凝住。“许是心里有挂念,前半夜一直叹气,子时以后才慢慢睡着了…”杜少审听着她说话,眼神却没办法从画上移开,玲儿见他如此,连忙把画捧上去,“这是雪少爷昨儿个赏的…”看清楚了画上的山水和人物的轮廓,杜少审脸色一沉,笑也笑不出来,十分僵硬地把画推回去:“赏你你就拿着,给我干什么?难道我会和你个小丫头抢不成?”玲儿讪讪地收了画,准备躬身退下。然而杜少审在半路又把她叫住,“画上画的人,是你?”“是…”“雪少爷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你?”“是昨儿现画的…”“哦。”杜少审吞了个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下去吧。”转身掀起帘子,准备向丰雪“要账”。丰雪刚刚看过大夫,等着厨房煎药。手里拿着一张人体比例图在描,看见杜少审进来,抓起一张写好了字的纸,递过去。杜少审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