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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了!”另一个人恨恨地摇头道:“唉……紫微阁的占卜,这回怎么错得这么离谱!”宽敞的大堂之内,各门仙家齐聚。前尘当年的蔺负青半伏在正中的案台前,是这群人中唯一坐着的人。与这些仙龄大几十乃至上百的修士们相比,这白衣少年显得那么单薄又苍白,他唇间浮现着濒死的灰败之色,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一派胡言!”众仙士中炸出一声叱骂,一位身裹宽大紫袍的老人勃然怒道:“我阁紫矅星盘从未出过差错,已故圣子天资如何,诸君心内也都明了!如今陷入这等境况,怕是当初就有小人故意误传了卦象……”“——蔺小仙君,你得给个准话,当年山海星辰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蔺负青勉力想睁开眼,眼睑却沉得如灌了铅似的,一次次抬起又落下来,视野里全是飞蚊和黑雾。透过这样的模糊视野,他又依稀看到窗外的天穹。天穹渺远,被一道狰狞的巨大裂缝撕成两半,黑暗的阴气如长龙般滚腾不息,阴冷幽怨的气息滚滚无尽地向外流出。凡俗界四洲与仙界五洲,成了死亡阴霾笼罩下的小小几块石土;九州大地上惊惧哭泣的生灵,成了在绝望的阴云下没头乱撞的小小虫豸。这与姬纳给他看过的光景差得太多。紫矅的预测,出错了……“都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阴气天裂已在头顶,再吵又能有什么用!?”“蔺小仙君,你切莫听那群人胡言猜忌,众仙家都是信你的,你且说还有什么办法罢……”蔺负青张了张口,却只能无声地摇头。其实,自从昨夜亲眼见到天穹开裂的那一刻起,蔺负青心中便隐约意识到不成了。可他仍是不眠不休地推演了一宿,将九十九种阵法路数排到极致,直到耗竭心神,也没能找到在这种状况下抵御阴气的办法。没有了,没有办法了。天道之下,众生皆蝼蚁。可如今天道都要裂了,生息在天底下的人们又能如何?有个女声放肆地嘲讽:“可笑,他有什么办法?你看看他的样子,他像是有什么办法么?”蔺负青闭眼,只觉得头痛欲裂,晕眩越来越厉害,他勉力颤着苍白的唇:“别……”他想说,别吵了。喉咙却如刀刮火撩,发不出声音。他的意识已经很难维系了,蔺负青甚至觉得只要心里梗着的这口气一松,自己随时都能昏过去。乃至他根本不知道,今晨他是被推搡着走到这里来的,还是干脆被人拖拽过来的。大难临头,总是会有些人在恐惧之下发疯的。又有个温润的男声勃然怒道:“都住口!蔺负青受圣子托孤时,他仙龄也才不过十九!你,你们,还有你们——尔等一个个都是上百岁的宗门大能,如今灾难当头无计可施,竟只会责难逼迫一个孩子,难道不觉羞耻么!”接话的是另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子:“我们岂是责难他!只是现在如果不说清楚,众仙门今后该怎么办,该听谁的!?一句话,蔺负青此人若是不能成事,就得从这个位子上滚下来!”蔺负青意识已经昏昏沉沉,头疼得像是要被劈成两半,已经连吐气都困难。他觉着自己许是要病了,浑身时冷时热,虚软地发着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都是黎明的晨光,白晕晕的一团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场混乱中煎熬多久,更不能想象混乱结束后是怎样的黑暗。仙界要乱了,仙界已经乱了……——砰!蔺负青猝然惊醒。有人突然双掌拍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是最初那位紫微阁的长老。“蔺负青!”这须发皆白的老人肩膀前耸,他还满心惦记着要保住紫微阁的神圣与威严,唾沫星子横飞,“老夫今日偏要问你一句,三年前的山海星辰台,你替圣子传布天下的卦象……是不是真的!?”蔺负青抬眼,强撑着将断未断的意识,沙哑道:“……是真的。”那长老不肯甘休:“绝不可能!你当真未曾隐瞒半点?你可敢同老夫上那虚实殿,叫神魂在显真镜下照上一照!?”“……”蔺负青沉默。他半眯着眼,用涣散的视线望着眼前鹤发童颜、衣裳光鲜的老人。又想起当年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祸星幼童,本已死灰的心里,突然窜起了一股厌憎的冷火。蔺负青垂下睫毛,用发颤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按着胸口,慢慢地倒了两口气。下一刻。咣当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蔺负青猛地起身踹翻了案台,笔墨纸砚散落一地。那长老惊愕之下,向后踉跄两步,摔了个屁股着地,指着蔺负青:“你,你你……!”蔺负青半合着眼。有微光洒落在他乌墨纤长的眼睫上。他原本安坐在那里,晨曦自紫檀窗棂边洒下,照着年轻小仙君的雪裘白衣。可当他缓缓直起腰身时,便从光芒中脱离出来。阴影一寸寸笼照了蔺负青的眉眼,似有黑暗的爪牙一寸寸吞没了光明。蔺负青绽开的眼眸冰黑,字句从齿缝间迸出:“……负青承蒙姬圣子赏识托孤,此义铭于肝胆。当年卦象,不敢隐瞒分毫。”在众仙君们惊异的目光中,他把纤细手腕往前一伸:“长老若想擒我去虚实殿验神魂,好,我就在这儿,请便。”那紫微阁长老没想到蔺负青情绪突然这样激烈,被震得心下先怯了三分,嗫嚅不能动弹。蔺负青再上前一步:“来。”任谁都看不出,此刻他眼前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东西了,连长老的方位都只能凭着记忆来寻。“不敢吗?”蔺负青将手腕一抖,森然地勾唇笑道,“谁不敢谁是孙子,来。”这下众仙士都乱了,连忙有人来劝:“唉呀,算了算了……”“小仙君息怒,不值当不值当,消消气儿……”也有人骂那长老道:“你这老头讲什么混话!管好你的嘴!”“……”有那么小片刻,蔺负青就这么任涌上的人群推搡着,待他慢慢把那一口气缓过来后,眼前居然还比最初清晰不少,身上也轻飘飘的。蔺负青心内暗想:真奇怪。明明就在紫微阁长老贴鼻子扑上来逼问的前一刻,他还觉得自己不行了,熬不住了,就要倒下了。可是现在,他居然还能一步步踏下玉阶,白袍翩然地走到众仙之间。蔺负青逐一扫视着众人,其中有责难他的,有猜忌他的,有怜惜他的,有信任他的。这些脸孔都落在黎明天光之下,可是仙界的长夜,就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