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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阴影处,脸色变了变,最后回了一句:“好久不见。”贺行笑着应了一声,接过随从手里的蜡烛,再往前走了两步。船舱太小,他只走了两步,烛光就扑了陈恨满身,将他整个人都照得很清楚。陈恨偏过头去不看他,贺行一手端着烛台,另一只手扇了身边人一巴掌。结结实实的,好响的一声,听得陈恨都脸上一疼。“谁准你们这么对先生的?”陈恨闷闷的,不大乐意,贺行比他还年长几岁,喊他先生,几个意思?陈恨也不说话,只看他还要怎么办。贺行将烛台还给随从,快步走了两步上前,蹲下身子,抬手拂开陈恨散在面上的头发,还预备碰一碰他的伤口。陈恨眯着眼睛笑了笑,随他摸了。也就是疼一些,别的不妨事。“先生莫怪,手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先生。”贺行一边解释,一伸手还要给他松绑。一时间,很多想法都在陈恨脑子里过了一遍。若是能用碎瓷片挟持住贺行,那么一切事情也就算完了。只是这个方案,现在还行不太通。一是他还不明白贺行到底想做什么,二是不知道林念那儿怎么样了,他不敢轻举妄动,没得害了他们。最最重要的一点,陈恨的手现在不太使得上劲儿,疼。贺行要同他做一出戏,他不演,他看戏便是了。这时候贺行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也已察觉出了不对。他愣了愣,很快就垂眸笑了,用力握住陈恨的手腕,把他手心里的碎瓷片夺过来了。碎瓷片被丢在地上,响了一声。贺行倒像是全不在意,还是笑着,说:“先生还是文人骨气。”陈恨也笑了笑,却不说话。“是手下人莽撞了,我给先生赔罪。我看先生双手与额头都伤得不轻,船上备了药品,还是请先生尊驾,先去包包伤口罢?”陈恨还是不说话,饶有意味的瞧着他。贺行面皮厚,都这么被盯着了,还能添了几分讨好,继续道:“弄伤了先生,是在下的不对。先生气我也好,恼他们也罢,我发落他们便是,先生还是得以身子为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陈恨低头,扯着嘴角笑了。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是那时候信上说的:“卿济世之才,皇恩负卿,天下耻卿。京都一月,蒙卿厚爱。卿若有意,持帚捧茶而待,奉卿为师,许卿侯王之位。”陈恨不信。但由不得陈恨不信,也由不得陈恨不从。贺行转了身,拉着他的双手,竟预备把他背到背上。这回陈恨是真被吓着了,挣开他的手,咬咬牙,扶着墙站起来了,道:“我自己走,不用麻烦你。”双手掩在衣袖里,握紧又松开。且走且看罢。第107章一程(4)江上白雾正浓,客船不大,一片苇叶似的,扬着帆,被风吹着,缓缓的就入了江。可看见得东西不多,贺行却伫立船头,拧着眉,朝远处发了有一会儿的呆。底下人捧着个小包袱走来,见他出神,尚不敢靠近。贺行稍偏了头:“拿来。”双手将包袱奉上,是陈恨的包袱。贺行一手将包袱打开,随手翻了两下,那包袱上边只是些寻常东西,他觉着没意思,便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陈……”那人顿了顿,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恨,想了想,照着方才贺行喊他的称呼回话,“陈先生还带了一幅舆图。”“好端端的,喊他先生做什么?”贺行嗤笑了一声。手下有些委屈:“爷不是也喊他先生么?”“文人就喜欢这个。”手下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他……那个忠义侯,就真的那么厉害?得了他就能得天下?”贺行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屁。”其实想想也知道,再厉害的人物,也没有这样的能耐,民间戏说罢了。被自家爷骂得不明所以,那人讷讷的,站在原地不敢再说话。“是李老八要他,我可不敢要他。”贺行垂着眸,翻检着包袱里的东西,将里边的物件一件一件拂落在地上,“他从前把李檀弄成那样,连自己亲生哥哥陈温都不放过,陈府除了他满门不留。”贺行冷笑道:“一个文人,狠成这样。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要是投我,我有这个命用他么?”“爷对自己也狠。”手下恍然大悟,“爷是同他棋逢敌手,惺惺相惜。不忍心看他在改朝换代的时候给皇帝白白殉葬,所以有心救他一命。”自己挑的人,再傻也是自己的人。贺行面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屁。”又一次被骂了,手下很委屈:“那爷的意思是?”“我从来瞧不起文臣。你看我那个便宜爹,当了半辈子文臣,再当了半辈子乐师,忠心耿耿的当乌龟,给主子养孩子。”贺行嘲讽的勾着嘴角笑了:“不知道主子还要不要这孩子,十来年来都没给人冠姓。病得要死了,还是护着主子。”“他怎么不想想,我一个人做了十来年没名没姓的种,整日里被他‘也行’、‘亦可’的唤来唤去——”“我多恨他。”“那个陈离亭,我不敢用他,但是李老八看重他。”贺行轻声道,“文人容易摆布,要他变节,大概也不算难。陈离亭要是倒向我们这边,姓李的得气得半死;他要是痴心不改,又身陷敌营,姓李的更得气死。”“我早先费尽心思在这儿等着,就是等他。”贺行拇指与食指一捏,把整个包袱都掀翻了,“拿捏住了他,才是最有用的筹码。他一人,比闽中几万人都有用。”包袱里的东西不多,零零散散的落了满地。贺行低头去看,忽凝眸,一弯腰,捏着玄色金线绣的衣领,把陈恨从宫中带出来的那件外衫提起来了。“去传……”贺行改了口气,阴恻恻的道,“去请陈先生出舱一叙。”“要是陈……”手下顿了顿,弱弱道,“先生、不来呢?”“那就让那个林小公子去请他,他好心,总不会忍心让林小公子死在家门前。”他将外裳搭在胳膊上,指尖摸索着衣上花纹:“再告诉他,我不急,今儿一整日都在船板上候着他。他好心,也不会忍心叫我在船头吹一整日的风。”手下人去传话时,陈恨一个人,正用牙咬着细布,给右手包扎。开始听他说贺行请他一叙,陈恨头也不抬:“不去。出去告诉他,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手下人退出去,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