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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仅次于阿睦,还请将军定断。” 此人比重睦还要道高一丈,着实不必他多此一举。 只见两人两骑驰骋而出,直往抚北营方向,程况也及时寻至封知桓,召集其余兵士后告辞离去。 …… 三龙荡暗洞之巅,夜深不见五指,寒风凛冽席卷干枯百草,拂起地面尘土。 随着脚下尘土飞跃升高,目野所及点点火光亦汇聚一处,灼烧天际。 重睦稳住棕毛儿站定身形,身后三千大军逼境而至,数面“北”字旌旗高扬。 她与顾衍早在来路之中便暗中兵分两路,一人于正面交锋渊梯与库孙兵士,另一人则绕道去寻长孙义藏身处所。 声东击西,不必多耗一兵一卒。 “将军,来者正是赐周。” 段权灏垂眸,火焰明灭间,唯见半张可怖面具尖牙突出,狰狞可怖。其上一双桃花眼并不含情,反而坚毅疏冷。 即使只余半张脸亦不难看出,这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美人儿执斧,他自也该以足够诚意奉陪。 缓缓收回目光,段权灏将手中缨枪递还给副将,换做铜钺:“既是天赐大周之明珠,镇元佬儿竟舍得让她上战场。” “将军有所不知,她是替舅从军。前任抚北大将军封觉,便是她母妃兄长。” 段权灏闻声瞬时露出厌恶之色:“本将今生最为痛恨此人,不必再提。”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呼啸随风过,原是他将手中铜钺飞掷而出,直冲重睦身前。 重睦反应极快,飞身避开扬起蟠龙斧,两相激烈碰撞声响巨大,震彻天际。 她从未见过这般使钺者,躲闪间不免好奇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段权灏似腹中蛔虫般知她所想,踱步下行离开战车,拖着略显不便的左脚立于岩壁边 陲。 蟠龙斧反射火光落于他脸上,只叫重睦恍神,以为错认。 那分明—— 是穆朽的脸。 不过额前颈间多出几道旧伤,不复昔日清俊,眼神也更为漠然无谓而已。 就连素喜黑甲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而正是这半秒失神,铜钺飞回段权灏手中复又于重睦鬓边擦过,砍断她半缕青丝。 两边兵士同时以此为号般蜂拥而出,拉开血战。 渊梯与库孙骑兵因着已与长孙义那一千精兵浴血奋战过,此刻体力早已不及抚北营众人,只不过他们此次目的也不在于要与抚北营争出个你死我活,更多是助段权灏初次出征探明敌方深浅。 至于前去追捕长孙义的三百死士,抚北营能否有所顾忌,那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说不定等他们赶到时,那与他们交好之库孙世子,早已身首异处罢。 思及此处,段权灏眼底不免掠过得色。 可惜不过半个时辰,长夜嘶鸣声从远方传来,原是前线密探惊惶返程:“将,将军,周,周朝援军来了。” 段权灏不为所动,冷声应道:“本将长了眼睛,看得见。” “不,不是,”那密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自知难逃训斥,瑟瑟道:“另一支奇袭队伍,在三龙荡中左右突围,与库孙王所派木机甲战车汇合,大,大败我方。” 前方厮杀尚未停歇,段权灏闻言,握着战车围栏的双手猛地用力,其下木栏瞬间化作粉末。 他熟悉他们所有兵力,怎会失误。 最擅迷踪探物的纪棣留守燕都,另外两人传统兵法出身,绝无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于三龙荡间大破渊梯死士,救出长孙义。 “为首者何人,程况,还是封觉之子。” 果不其然,那密探忙不迭否认道:“那人轻功极好,不逊纪棣。五箭连发无一错漏,便是程况也不敢如此张扬。”他脑中灵光一现,赶紧补充:“对,对了,属下听闻抚北营中兵士,唤他‘驸马’。” 段权灏闻言,垂在身旁的双拳微微泄力,面上表情变幻莫测,难断心意。 说来渊梯并非不知重睦回燕都成亲之事,趁着这些时日还在平城周边大肆抢掠一番。 传言她不过贪图状元郎样貌俊朗,进而凶悍施威,逼其迎娶,整个燕都大街小巷间无人不在嘲笑这段姻缘。 就连渊梯王都天犁城武将间提及此事,也是各个讽刺挖苦:“赐周那幅身子早不知被我汗国利器伤成什么样子,怕是那劳什子驸马只得自戳双目才能在床上对她下得去手,哈哈哈哈哈哈。” 极尽侮辱之能势,嘴上功夫比带兵打仗强得多。 如今再看,当真一伙庸才。 赐周坐镇云邕关数年,比之封觉那死人更加狠戾决绝,手下精兵质量远盛以往。 这女子精明至此,如何会轻易为着贪图对方外貌英俊而行婚嫁大事。 分明是借驸马之名,又寻一良将入抚北营。 还有库孙这几年来与大周之盟愈发牢 不可破,也是因着监国者长孙义与这女人来往密切,方才水到渠成。 美人儿与生俱来的优势,确实甘拜下风。 只是眼下渊梯草原仅余三支部落,渊梯坐大,库孙与歇安不过负隅顽抗。歇安地处偏远倒罢,可库孙坐拥浮禺山南边半数牧场与数座矿产,势必成为渊梯与大周必争之地。 许久,段权灏终是阖下双眼冷笑一声,仿若越过密探看向更远,可他身后分明仅有枯木树根。 “将军,接下来如何行事。” 听得身侧副将出言询问,他只抬手示意密探先行退下,复而看向混战之中那抹御敌强劲的窈窕身形,斩钉截铁:“不必恋战,撤退。” 话音未落,鸣笛声起,渊梯兵士瞬间重新调整阵型,反进为退。 抚北营中众人见势,心知定是因为顾衍已经成事才引得他们选择退守。双方几乎同时鸣金收兵,重睦立刻叮嘱先行兵去与程况汇合,告知他们不必缠斗,配合运送伤员。 远方苍茫原野地平线处此刻早已泛起微光,不多时旭日初升,普照整座谷内,便是连夜中可怖树杈之间都染上赤色初阳。 虽说渊梯草原中冬日阳光并无暖意,但也足以扫尽三龙荡中惯来冷寂。 也是直至此刻,重睦才终于有机会安下心,再次想起那张脸。 渊梯与未曾开辟科举制度前的中原相似,极为注重门第,方才使钺者身为将领,定然出自贵族。 穆朽是从边境小镇捡回的弃婴,五官不似周朝人原本再自然不过。多年来他并不在意自己血统,重睦也同样不曾想过他许是来自渊梯,甚至是其间王宗贵胄。 那人想必是他近亲,又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死,不过趁乱返回故乡为渊梯效力—— 不可能。 重睦摇了摇头,将胡乱思绪一扫而空。 她亲眼见过他的尸体,哪怕肢体不全,外貌却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