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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展轶没再劝他,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抱着许山岚,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就这么等着。其实来之前丛展轶就有预感,这次肯定会扑空的。他从师父那里听说许山岚的父母一直在闹离婚,两个人都不回那个家。可许山岚是那么想见mama一面,写了几封信都没用,他实在等不及了。孩子小小的心目中,mama是肯定会在家的,他不明白什么叫离婚,也不明白mama为什么要回娘家去。而这些,丛展轶都不知该从何跟他说起。或者说,丛展轶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在当时也分辨不清,是告诉许山岚他父母打离婚没人管他的实话好,还是不说那些,让孩子亲自过来看一眼从此死心了的好。不管怎样,许山岚这一次没有找到母亲,他和丛展轶在院子里等到太阳下山,哭过了闹过了,剩下的只是疲累。他趴在丛展轶的怀里,没了眼泪,只是抽搭着。就是从这天起,许山岚再也没提过回家找mama。幸好已经是盛夏,夜晚的风也不会很凉,丛展轶把哭累了的许山岚背在身上,H城举目无亲,只能先回车站,在那里还能休息一下。公共汽车早就没有了,街上黑黢黢的少见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映着。丛展轶一步一步向前走,眼见身后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缩短,又在眼前渐渐拉长,他在夜幕中竭力辨别着方向。一个少年,背着一个男孩子,走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像是永远也到不了尽头。这段往事,丛展轶很久以后仍然记忆犹新,以至于在许山岚后来断然拒绝母亲,选择留下时,从心里往外涌出一种莫名的甚至恶毒的快意。丛展轶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从来不是,即使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对别人的恩惠,哪怕只有一小点,也要予以偿还,对仇恨也是同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丛展轶没在许山岚面前说过许母一句好话,甚至很少提及,就当作那个女人完全不存在。因为他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最残忍的事,不是儿子的怨恨和愤怒,而是忽视。多年前,你忽视了他;于是,多年后他也完全可以无视你,因为他有我在身边。3、偷溜出来3这一次偷偷跑出来,真可算无功而返,回去的一路许山岚都恹恹的,只是不流眼泪,但始终心情都不好。两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搭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客车,丛展轶又背着许山岚走了半个小时的路,这才看到熟悉的那片渔村。还没走过去许山岚就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了,他从大师兄的背上爬下来,说:“哥,要不咱别回去了。”丛展轶好笑,不回去又能去哪里?不过是小孩子一时逃避的想法罢了。他从家里出来的那天起,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以师父的脾气,不揍自己个半死是不会消气的。但丛展轶就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几头牛也拉不回去的,什么后果自己扛着就是了。师父骂他:闷头葫芦主意正。说白了对这个独生子也没什么办法。丛展轶对许山岚柔声说:“没事,师父不会太生气。”许山岚眨巴眨巴眼睛,信以为真,安心地又爬回丛展轶的背上。昨天似乎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推车轱辘印子。红砖墙上粉刷着各种白色的标语: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新中国;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忽然一阵少年清朗的大笑声从空中飘下来,路边茂密的大叶杨树上钻出一个人,大声叫道:“哈哈,你们回来啦,你们就要完蛋啦!”丛展轶不用抬头看也能猜到是谁,只做没听见,低头继续走。许山岚看过去,惊讶地唤道:“海平哥!”顾海平从树上一跃而下,背着手斜着眼睛,嘴角下撇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好哇,你们两个敢偷偷跑出去,告诉你们吧,师父气坏了,这次一定得打死你们不可。”许山岚吓坏了,顿时没了主意,白着小脸回头看丛展轶,颤声道:“哥......”“没事,别听他的。”丛展轶垂着眼睑,也不瞧顾海平一眼,拉着许山岚继续往前走。顾海平几步窜过去拦住他们:“哎别走啊,大师兄这下你完蛋啦,为了这么个小崽子不听师父的话。师父可生气了,这几天一直在骂你们。”他竭力把事情的严重性渲染到最大,偷眼看丛展轶的反应。丛展轶面上仍淡淡的,也不见有多担忧。顾海平哼道:“师父连藤条就拿出来了,大师兄你等着挨揍吧。”练功的人挨师父打是常事,但一般都用木板,很少动用藤条,丛展轶没想到父亲会愤怒到这种程度,心中也是一跳,眉头皱了起来。顾海平见丛展轶终于变了表情,得意起来,仰着头说道:“要是我们几个师弟一起求求情,没准能饶了你。”他嘴上说是几个师弟,其实最希望丛展轶能开口求他。哪知丛展轶也不过只皱皱眉而已,拉过许山岚,安抚地说道:“不用害怕,没关系的。”许山岚被二师兄的话吓坏了,惶惑地跟在丛展轶的后面。顾海平这几天没事就守在路边,好不容易等他们回来,本想吓唬吓唬丛展轶,让他跟自己说两句软话,不料丛展轶根本不搭理他,顿时涌上一股怒气,在后面叫道:“活该,让你们乱跑,活该打死你!”见丛展轶握着许山岚的手慢慢走在路上,模样依旧沉稳,眼珠一转,撒腿往师父那里跑去通风报信。所以,当丛展轶和许山岚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师父黑沉着脸,双手握紧藤条端坐在当中的椅子上,顾海平、张鑫、刘哲等六七个师兄弟站成一排分在两边,或担忧或惊恐或萎缩,看样子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顾海平笑嘻嘻地对着丛展轶扮个鬼脸。许山岚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两只小手死命地攥着大师兄的衣角,眼泪在眼圈里转呀转。丛展轶后背也是一紧,但他秉性倔强,越是遇强越不肯轻易妥协,只上前一步唤道:“师父。”他从不叫父亲“爸爸”,正式习武之后就没叫过了。在他眼里,父亲对自己和对别的师弟完全一样,甚至更严厉而不近人情,他没有爸爸,只有师父。丛林沉声道:“跪下。”他说话声音不大,隐隐夹杂风雷之声,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丛展轶一言不发,屈膝跪在父亲面前,许山岚胆战心惊,抖着小身子也跪下了。丛林二话不说,猛地起身,提起藤条夹杂着风声“日”地甩了下去,“啪”地一声狠打在丛展轶的背脊上。丛展轶痛得一颤,狠狠咬住牙关。许山岚“哇”地大哭,张开手臂扑到丛展轶身上,哭叫:“师父......别打我哥呀......别打呀......呜呜。”丛林瞪起眼睛:“海平你把山岚拉开!”顾海平连忙冲过去揪住许山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