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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雍正元年二月初十,四川总督衙门“混账!”伴随着一声怒喝,一只茶碗被重重砸在地上。就跪在不远处的河东盐运使金启勋猛地缩了下肩膀,却硬是没敢躲开。“大人,卑职也没想到,那个姓范的竟然能闹到抚远大将军跟前去。”“你没想到?”年羹尧面露青筋,怒目而斥,“本督早就警告过你,尽快把尾巴扫干净了!结果你干了什么?三拖四拖,竟然把人拖到本督眼皮子底下来了!”“怎么?你是见本督平日纵着你们,就打定主意把这口黑锅扣到本督头上来了?”金启勋身上一凛,慌忙摇头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是卑职无能!卑职是真的没想到那几个乡家老汉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卑职这就派人去青海,不,卑职亲自去青海!一定把那个范光宗抓回来!”“去青海?”年羹尧都被气笑了,“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还是马粪蛋子?你当青海是什么地方?你当那位大将军是什么人?范光宗落在他手里,你还指望能抢回来?”“可,可是,大人之前不还上报大将军擅离职守吗?圣上虽还未怪罪,但这罪名也是实打实的。他连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就算送那个范光宗进了京又怎么样?依卑职看,万岁爷也未必……”“闭上你的嘴吧!”年羹尧实在没耐心再听金启勋胡说八道下去了,“回家去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看新帝会不会网开一面,饶了你这个满脑子鸡屎的蠢货!”金启勋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从后捂住了嘴,连拖带拽地扔出了总督府的大门。“魏总管!魏总管!”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金启勋,也不顾上颜面体统了,连滚带爬地爬上台阶,拽住了正指挥人关门的年府总管魏之耀。“魏总管,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金大人,”魏之耀一下一下扒开金启勋拉住他袖子的手,看起来颇养尊处优的圆润脸庞上,露出一点笑,“事已至此,诸葛在世,也救不了您啊。您这一时疏忽,不止害了自己,可是连我家老爷都牵连进去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金启勋仍然执拗地扯着魏之耀的衣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魏总管,我不会让您白帮忙的,我更不会让总督大人白费力气的!”说完,金启勋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胡乱塞进了魏之耀手里,“总督大人生着卑职的气,不愿再见卑职。只能求您美言几句,美言几句就可,稍后卑职还有大礼奉上!”魏之耀稍浅的眉毛轻轻动了动,两张银票在指尖一划而过,“也罢,不过金大人,我家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小人可不敢保证什么。另外,就算我家老爷应承了,你这罪过,怕也逃不脱啊。”金启勋出了一头的冷汗,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好歹,好歹求总督大人,保卑职一条命。”京城傍晚时分,天空已有些昏暗,养心殿内还未掌灯,四处都静悄悄的。苏伟一路从后殿进了前殿,除了外面巡守的侍卫,殿内竟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看到。“这人都跑哪儿去了?不是说皇上没出养心殿吗?”苏大公公一路嘟嘟囔囔的,小心地掀了东暖阁的帘子。暗沉沉的暖阁里竟真的有人,被奏章堆满的书案后头,一人斜靠着背椅,似乎睡得很熟。“怎么就这么睡了?张保、张起麟都死哪去了?”苏伟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从榻上拿了毛毯,走到了书案前。毛毯落在熟睡的人身上,紧皱的眉心微微动了动。一根手指压在了那隆起的眉头上,几乎不用睁眼,雍正爷就知道这胆大包天的是谁。“天天皱眉,小心回头皱出一脸褶子……”“皱出褶子又怎样?反正也没人看。”睡着的人睁开了眼,将身前的人拉到怀里,“怎么?终于舍得来瞧瞧你家爷了?”“干嘛说的可怜兮兮的……”被人揽进怀里,坐到腿上,苏大公公还有些别扭。“这殿里怎么没有人啊?张保他们呢?”“朕让他们都出去了,人多总烦得很,想清静些……”这话里间透着藏也藏不住的疲惫,纵使苏伟心里还有千般思绪,这时候也盖不过那层层叠叠的心疼了。眼见着天黑下来了,张起麟壮着胆子,在心里鄙视了借口‘敬事房有事’就一去不回的张保一万遍,自己端着烛台进了殿门。东暖阁的帘子还密密实实地遮着,张起麟抖着手去掀,生怕再听到下午时的雷霆万钧,连眼睛都没敢完全睁开,却不想帘子开了道缝,里面却不只君王一人。“诶哟!”张起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忙往后退了退,又把帘子重新挡好。殿外已日落西沉,殿内只捧着一盏烛台的张公公,却满脸阳光灿烂。“这下好了,终于又有好日子过了……”二月中搬出去还不到半月的苏公公又不声不响地回了养心殿。终日冷若冰霜的雍正爷,也总算有了笑模样。不过,朝臣们并没被这初春化雪的温暖顾及到,会考府初一成立,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核查各部亏空,首屈一指的就是户部。八百多万两的亏空,因何而亏,亏于何处。无论是正在户部任职的,还是已经调离,甚或告老还乡的,只要在任期间涉及欠银,一个都跑不了。“朕可以不要他们的命,也可以不治他们的罪。但是,想保住自己的平安日子,当初从手里流出去多少,如今就得给朕补回来多少。”“臣弟明白了。”养心殿里,雍正爷难得好心情地给一盆矮松剪枝桠,怡亲王就侯在他身侧。“臣弟刚刚进门时,见苏公公正往后面去,果然这几日皇兄心情好多了。”雍正爷嘴角微弯,没有说话。“那,苏公公不纠结胤禵的事了?”雍正爷手上的动作一停,片刻后,将剪刀放到了一旁。“他没再跟朕提过,但不代表他放弃了。无论何时,朕要想处置胤禵,他肯定还是会想法子阻止的。”怡亲王笑了一下,态度倒很和缓,“以前不觉得,如今臣弟倒有些佩服苏公公了。”“你还佩服他?”雍正爷转过身,在殿里缓缓踱起步子,“他那倔脾气,满脑子的古怪想法,有一个就够朕头疼的了。”怡亲王笑而不答,转而道,“臣弟听说,年羹尧此前,一直在上奏弹劾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