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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地方总该有桥了吧!幸好,没走多久他就碰到两个正背着帐篷下山的驴友,不然他可能永远不知道,泉边才是最不可能有桥的。“留仙林已经过了啊,上个岔口左拐没多远就是。”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捅了捅身边朋友的腰,“对吧?我没记错吧?”当肖池甯看到被询问的男生毫不犹豫地点下头,好一会儿都做不出半点反应。等两人擦过他的肩膀继续下山,他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骂了声“cao”。下山并不比上山轻松,他双腿打着晃地返回上一个岔口,沿着那人说的方向走过一片杂草丛生宛若废弃的石板路,总算看到了一截用麻绳牵起来的破烂吊桥。吊桥不长也不高,离地五米左右,但下面是个背阴的陡坡,失足掉下去没准儿能一直滚到山脚。肖池甯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恐高的毛病,先攥着麻绳低头看了看,又试探性地踩了踩长满青苔的木板,确认木头没被糟坏才迈开步子向前走。短短十米长的吊桥走了五分钟,期间他全程盯着立在尽头的木牌,靠用红油漆写的“留仙林”三个大字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往山下看的冲动。气喘吁吁穿过桥后掩映的羊肠小道,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等脚下的泥土变成岩石,留仙林观景台便到了。这个观景台是小半裸|露于山体外的天然巨石,下方卡着陡坡,朝天一面被人为磨平,只剩下一点起伏的弧度。肖池甯撩开垂至眼前的枝条,一侧脸就在石头上面找到了肖照山的背影。他穿着昨天那套灰白相间的登山装,盘腿坐在没有围栏的石头中央,膝上平放画板,身旁是油画工具箱,这会儿正沐浴着劲风作画。肖池甯埋头撑着膝盖喘匀了气儿,好歹压住了心头的火才踏上寸草不生的巨石。“肖老师会享受。”他取下背包往肖照山脚边一扔,也盘腿坐下来。但这个姿势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个严峻的考验,没两秒他就悄没声地靠着背包躺下了。肖照山依旧看着画板,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不及你。”肖池甯卸了力气,把手搭在眼睛上挡住光,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肖老师是不是还没吃午饭?”肖照山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我带了面包给你。”肖照山重新看回笔尖,平声答道:“不用,再有半小时就差不多了。”肖池甯说:“下山也要时间。”“四十分钟很久么?”“我从旅馆走到这儿花了两个小时。”肖照山简短道:“你自己的问题。”肖池甯一动不动:“我生病了,没力气。”“所以不在旅馆睡非要跑到这儿来睡?”“因为爬累了。”肖照山不想再接他的茬:“那就闭嘴睡你的。”肖池甯安静了一会儿,再度开口说:“其实我是找错了路。”肖照山不理。“爸爸,你说,”肖池甯放下手睁开眼,躺在石头上转脸看向他,神情平静地问,“为什么陆地上的桥也叫‘桥’呢?”“我一直以为只有在水上的才能叫桥,地上的都叫路。”肖照山望了望对面巍然的松林,对照着在画纸上添了更重的绿色。“桥也是路,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他答。“不一样。如果不是经过那座桥,”肖池甯扬手随便一指,“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恐高。”肖照山扭头垂下眼看他:“上天台没问题?坐飞机没问题?”“没问题。”肖池甯摇头。“那你大概不是恐高。”肖照山勾唇笑了笑,眼里的色彩让人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安抚,“你是怕死。”肖池甯立刻否定:“我不怕死。”把那句话说出口后,肖照山莫名感到了一种爽快。他收回视线接着作画,万分肯定地说:“肖池甯,没有人不怕死。”“包括你?”“包括我。”肖池甯移开眼睛,笔直地望着天,沉默半晌后才喃喃道:“爸爸,可能你是对的。”“以前的我不怕死,因为没有人爱我。”他对上肖照山倾泻而下的目光,面目天真地说,“但现在的我怕了,因为我知道起码你会爱我。”肖照山已经决心不再回避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便追问道:“如果你没被爱过,你怎么知道我是爱你还是不爱你?”“我见过别人被爱的样子。”肖池甯有点困了,伸着懒腰拉长了声音,“爸爸,我见过爱。”肖照山只把这当作小孩惯有的妄想,不以为意地说:“你看到的它是什么样子?”风越来越大,肖池甯头疼起来,更加想睡。他闭上眼,朝向肖照山将自己蜷了起来。“你和池凊。你们不是很相爱吗?”这出乎肖照山的预料,让他像是被问住了一般难以言语。“她给你的尊重和自由——”肖池甯摸索着穿过肖照山小腹与画板间的缝隙,横亘地搂住他的腰,额头抵上他的胯骨,闷声说:“我也可以给你,我的全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拒绝,我们就会相爱的。”第二十八章肖池甯梦到了刘润曦。很奇怪,明明坐在刘润曦的前方,但梦里的他却能清楚地看见刘润曦投射过来的目光。从教室到cao场,从cao场到校门,从校门到小区外,不管走到哪儿都如影随形。它们狂热又神经质,像个伺机行凶的杀手让人胆战心惊。肖池甯踩着滑板加快了速度往前跑,世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迎着风跑到空荡荡的大街,跳下滑板准备遁入小路。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肖池甯心脏一沉,出于自卫的本能发力拧住了那只手,惶恐回头,便看到了早该被甩开的刘润曦正站在他身后,气息如常地对他笑。肖池甯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对着肖照山的脸愣了好几秒,才劫后余生地吐出一口气。肖照山背着画板半蹲在他身边,不悦地问:“掐够了没?”肖池甯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他的手,用力到他的虎口上都留了俩鲜明的指甲印。“快起来,下雨了。”肖照山催。似乎是为验证这句话,肖池甯松开手,刚撑着身子坐起来,一颗豆大的雨珠就落到了他的脑门上。“几点了?”肖照山提上油画箱,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四点。”肖池甯算了算,观景台上风这么大,他竟然没被冻醒,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盹,实在是稀奇。“哦,我没带伞。”肖照山转身离开观景台:“那还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