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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已经凝结,像是把他们粘在一起似的。顾烈把身上的玉符摘下,抛到锦衣近卫指挥使面前,声音凉过寒风:“你带人,把柳氏与皇子请去冷宫。”*楚初五年,定国侯狄其野亡于未央宫,死因不明,且为火葬。战马无双绝食殉主,陛下命人厚葬于帝陵旁。姜扬本在信州办事,突闻噩耗,匆匆赶回都城,路上又听说陛下把王后关了冷宫。他披星戴月赶路,在城门下钥前进了都城,等到陛下召他进宫时,已是深夜。碎雪细细密密地从天洒下,慢慢在地上积成糖粉似的浅浅一层。陛下瘦了,还是不苟言笑的帝王模样,却莫名让姜扬觉得陛下比先前更沉默。陛下带他走到冷宫,一路上悄无声息,宫内亮着烛火,殿内也有炭火暖意,柳王后正在教导皇子念诗。女子温柔地提示:“这句爹爹在雷州所作,因心系被蛮楚侵占的荆州而伤怀,却不得不假意向蛮楚示好。”稚嫩童声在片刻后背出:“妾思顾郎不能寐,梦魂南渡,缱倦纪南城。”女子夸赞:“好孩子。”姜扬整个五脏六腑先是怒火燎灼,再是冰寒刺骨。“陛下,”回到未央宫,姜扬看着这个自己从十七岁看大的孩子,伏地一拜,不知说什么是好。顾烈恍若未闻,令侍人将证物端来。那是柳王后每季亲手做的梅子蜜饯,梅子清洗晾干,用蜜糖慢慢浸渍,加了甘草等中草香料,说是有缓解头痛的功效,御医验过都说无毒。今年细查,才发觉蜜糖浸渍时,混入了份量极少的罂_粟壳。使人在食用时,不至于察觉成瘾,天长日久,却能加剧头痛。“姜扬,”顾烈看着案上的断肠匕,轻轻笑了笑,“原来罂_粟,又名断肠草。”姜扬霎时泣不成声。大楚帝王,何至于命苦若此,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楚初六年,皇子早夭,王后疯逝。柳家贬谪三千里,不得入关。陛下召集中州顾,言:“汝家才俊,可袭王爵”,中州顾家一跃成为满朝文武联姻首选,明争暗斗数十年,再无宁日。同年,陛下派兵平定敖戈之叛,大胜,天下兵马归于帝手,功臣下场不一,最终文臣武将成制衡之势,王权独尊。自此,大楚逐步走上盛世之途。*“主公,狄将军醒了。”作者有话要说: *是“赔我”还是“陪我”,我有点小纠结,最后用了赔2333毕竟狄将军就是这么理直气壮*本文唯一的虐点过去啦,看主公怎么收g拾狄将军第24章作茧自缚顾烈被唤醒,先对御医微一颔首:“有劳张老。”御医姓张,老先生妙手神医,长于外伤解毒,精通药草,一把年纪了还精神矍铄。可惜前世在御医局遭人打压,早早回家含饴弄孙。后来给顾烈治好罂_粟瘾的,就是老先生的高徒。所以顾烈此生回到荆州,迅速提拔了张老,让张老随狄其野出征。“主公何须言谢,微臣分内之事,”张老笑笑,“何况将军的伤,微臣有失察之责。”顾烈直言:“他自作自受,隐瞒伤情,与张老何干。”狄其野刚一醒来,腿上伤口传来持续不断的刺痛,想来是重新处理过换了药。左看右看,发觉自己躺的地方不大对劲,不知何处,顾烈侧坐在床边,正与军医说话。听到顾烈这句,狄其野没得反驳,但自己调侃自己自作自受和被别人骂自作自受是大不一样的,他挑起眉,不出声。张老年岁很大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主公生气他也不急不怕,反而笑呵呵道:“主公关爱将军心切,是我大楚之福。”顾烈没接这话茬,只道:“张老,夜深露重,你回去歇着,天亮再来。”这言下之意是自己给狄其野守夜,主公给手下将军守夜,闻所未闻。张老却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主公。”张老身影消失于青纱帘幔后,顾烈才看向床上的伤患。这简直是天底下最不省心的伤患。今日楚军大胜归来,已经被荆楚百姓传为兵神的狄其野却当众昏倒在了主公怀里,姜扬急召军医一查,原来是有伤未愈,发了热。他这一倒,没几个人记得他是违了军规被陆翼绑回来的,都记得兵神因为旧伤未愈倒在主公怀里,短短几时就已经传成一段佳话。谁都不知道顾烈当时被他这一倒唤起前尘往事,砒_霜匕首历历在目,又惊又怒。想都没想,和狄其野共乘御辇,把他带回了寝殿。狄其野人烧得不清醒,却还记得自己是行军赶路归来,怎么都不肯好好躺下,非要沐浴。只得容他去后殿浴池沐浴,换了干净衣服回来,张老给他撩了衣服一看,了不得。原本张老推测,狄其野是伤口结痂后又上战场厮杀,伤口再次裂开,故而不容易好。加上天热行军,日日穿着铁甲骑马,恐怕是伤口发炎,才会发热。张老的推测半点都没错,他惊讶在于,狄其野沐浴时,嫌伤口不干净,把伤口洗了。从治伤角度而言,狄其野此举不仅没错,反而是好事,方便治疗。可从世间常情而言,这得多痛,一般人干不出来。顾烈原本要去偏殿休憩,看了这伤,往床边一坐,似是累极,闭着眼对张老道:“他离了战场就过分爱洁,您多担待。”张老闻弦歌而知雅意,通情达理:“微臣见多了伤患,这也不稀奇。”接着也不多话,动手给狄其野治伤,伤口泛回血色,暗香渐起,张老一个字也没多问,似乎根本没闻见。顾烈前世就疑惑此香,反而主动相询:“这夜息香从何而来?”张老闻言,动鼻子深深吸气,才答:“微臣不曾嗅到有香?也许是主公衣物上熏染的淡香。”张老神情不似作伪,可萦绕四周的香气,自己能闻见,精通药草的张老闻不见,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他顾烈生出的幻觉?顾烈不禁苦笑,他满腹疑虑,靠着床柱,竟然半睡过去,直到被张老呼唤,提示狄其野醒了。狄其野被顾烈看着,不解其为何一言不发,于是先问:“这是哪儿?”“寝殿内室,”顾烈言简意赅。狄其野祭祖共宴那夜进过寝殿前厅,但没进过内室,他没想到楚王的卧室会是这样的地方,重重掩映着轻薄的青色纱幔,影影绰绰,木制器具或是沉紫或是暗黑,摆得疏落有致。这内室,往好了说是大气素净,往坏了说是空旷冷清,唯一的好处大概在于没哪能藏得住刺客。住这种地方,不是老和尚,也是疑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