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七
从没被人如此直面调戏过的狄秋鹤再次僵住了,他看着贺白绷着脸的模样,慢慢坐直身体,眼中兴味消失,平淡了表情,却没把零食还给贺白,也没有坐远一点,而是伸臂从食物袋里找出那瓶饮料,翻转着看了看,询问道,“你说这饮料有问题,是什么?”“不知道,上一只喝了这瓶饮料的青蛙已经魂归西天了。”贺白眼都不眨的说假话,不等他深问,继续编道,“我很确定我没有仇家,但青蛙的死告诉我,这饮料肯定有问题,后来我想到了下午和我撞到了的你,为了保险起见,就找来了,所以你要感谢我救了你一命。”说着扫一眼地上的粥,补充道,“或许是两命。”事实上是好多命。狄秋鹤也看了一眼地上的粥,垂眼想了想,又问道,“你在发现饮料有问题后,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是大晚上冲过来找我,还不惜厚着脸皮在电梯口和我的保镖纠缠?”厚着脸皮?贺白眉心跳了跳,手痒痒的动了动,憋气的避开他的视线,硬邦邦回道,“青蛙死状太惨,我怕等不及报警你就被毒了第二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我来了。”“那你又是怎么确定我住在这里的?我来H市是私人行程,保密工作自认为做得很不错,但你却准确按开了这家酒店三十七层的电梯。”狄秋鹤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慢悠悠的抓他话语里的漏洞,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嘴角不自觉勾起。贺白垂眼,考虑现在毒死狄秋鹤的可能性——这祸害真是太烦人了。见他不答,狄秋鹤也不追问,转换话题继续问道,“还有,你似乎对安希希有敌意?”说着视线扫过他眼下被睫毛扫出的小片阴影,越发放缓了语速,“她端过来的粥,你为什么要故意掀翻?”贺白默默深呼吸,到底还是没忍住脾气,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回道,“因为在没确定饮料里的东西到底是谁下的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不吃别人经手的食物是基本常识!”这白眼翻得熟练无比,还带着一丝熟稔和亲昵,狄秋鹤一愣,心里突然有些发痒,想戳戳他生气说话时左脸露出的浅淡酒窝,但他的理智迅速压下了这个冲动,只淡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放下饮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这还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初见的人毫无防备,甚至在对方做出一些失礼举动时觉得心情愉悦,这不对劲,他得想想。贺白瞪着他的背影,生气的比了个中指。警察很快赶了过来,整一层的保镖都被惊动,王博毅也意识到了不对,出来查看情况时没看到安希希,皱了皱眉。警察搜了一遍酒店房间,拿走了贺白的食物袋,采集了一点地毯上的粥药,找安希希和贺白分别问了话,然后公事公办的提出告辞,表示后续的事情得等检测结果出来了才能安排。狄秋鹤点头表示明白,亲自送警官离开,然后看向一直沉默跟在他身后的王博毅,淡淡说道,“看住安希希,暂时没收她的通讯工具,一切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说。”王博毅紧了紧手掌,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在转身离开时忍不住用力捶了下墙。狄少从不会无故下命令,安希希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引起狄少怀疑了,而如果安希希真的做了什么……他深吸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一折腾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狄秋鹤想起房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眉梢不自知的飞扬起来,脚步也轻快了几分,看得旁边的保镖有些莫名。碰到下毒这么恶劣的事情,狄少怎么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进门之后狄秋鹤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的贺白,他敛了敛表情,用如常的速度走过去,说道,“警察已经走了,我给相熟的朋友打了电话,检查结果明天应该就能出——”沙发上的人头歪向一边,嘴微张,居然已经抱着相机,用一个别扭的姿势在沙发上睡着了。狄秋鹤闭嘴,停在原地看了他的睡颜好一会,轻步上前,朝他伸出了手。“秋鹤……”手刚碰到对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推上去,就被察觉到熟悉气息的贺白抱住了,然后亲昵的蹭了蹭。狄秋鹤身体一僵,保持着弯腰准备推人的姿势停在了原地。睡梦中的贺白不满的扯了扯怀里只有一小截的胳膊,手摸索着想要抱住自己的爱人,眉头不满的皱起,含糊道,“狄三岁,别闹。”狄秋鹤确定自己耳朵没有幻听,狄三岁……是在喊自己吗?心跳莫名的跳快了几分,他往外抽了抽手臂,却反被对方更用力的扒住,甚至还被轻轻咬了一口。牙齿磨过皮肤的感觉停留在手背上,坚持了三十多年的不喜欢人近身的习惯似乎突然间消失了,他喉结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抬起,点了点对方挨在旁边的唇瓣,然后慢慢挪动,轻轻戳在了酒窝上。不堪sao扰的贺白埋头往前蹭了蹭,身体差点掉出沙发外,狄秋鹤行动先大脑一步,伸臂稳稳拖住了他,然后被对方心满意足的抱住,一个毛乎乎的脑袋蹭到了他怀里。噗通,噗通。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对方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喷洒在胸膛上,狄秋鹤低头,看着怀里终于睡安稳的人,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犹豫着坐到了地上,几乎算是听话的给对方当起了人rou靠枕。不对劲。他看着怀中人乖巧的睡颜,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自己似乎……真的很不对劲。门外,等着安排贺白去新房间的保镖疑惑挠头,奇怪,怎么人还没出来,是还在和狄少谈事情吗?第二天,贺白腰酸腿疼的被狄秋鹤从沙发上喊醒,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辣鸡后,随着他一起去了警局。“结果出来了。”警官的表情很不好看,递上了两份材料,“饮料里有G国违禁药物的成分,瓶底有二次塑封的痕迹,猜测嫌疑人是用针孔注入的药物,然后重新封了一下,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粥里则有一种普通的中成药成本,这种中成药单吃对人体无害,但当它和感冒药一起使用时,会使人产生短暂的意识模糊情况。另外,我们调取了你们昨天所去饭店的监控录像,确认了你们确实拿错了饮料。狄先生,请问你的饮料是从哪里来的?”狄秋鹤眼神冷了下去,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回道,“是我的助理安希希给我买的,说感冒之后如果口苦,喝点果汁缓一缓会舒服一些。”跟着狄秋鹤出来的王博毅闻言颤了颤,用力闭了下眼睛,肩膀垮了下来。贺白则皱眉,联系了一下两辈子的情况,模糊得出了一个结论——秦莉和狄春华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让安希希背黑锅,两次下药居然都是经的安希希的手。而从安希希昨天的反应来看,对方似乎并不知道饮料里有毒的事情。难道是狄春华借安希希的手暗地里下毒没成功,所以又明面唆使威胁安希希亲自动手了?警官闻言表情越发严肃,说道,“我想我需要请您的助理来警局谈谈了。”“我会让人把她带来的,辛苦。”狄秋鹤表情倒是很平静,和警官打了招呼后,起身示意贺白随他一起离开。把受到打击情绪有些不稳的王博毅打发走,狄秋鹤带着贺白去了饭店,包了个包厢,看着贺白不说话。贺白觉得有些毛毛的,磕巴问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成熟版的狄秋鹤总是一副表情淡淡高深莫测的样子,他有些吃不消。“你叫贺白?”狄秋鹤询问。贺白点头,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名字什么的,他明明昨天在和警察自我介绍时说过,他不相信对方没听到。想到这他又觉得有些郁闷,明明是夫夫,对方却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辣鸡!“那狄三岁是谁?”狄秋鹤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语气变沉,突然发难。贺白愣了,“你、你说什么?”“狄三岁。”狄秋鹤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突然又温柔下来,“你说过要当我新戏第一位观众的,不许食言。”贺白猛地站起身,带下了桌上的餐具,瞪着他惊讶道,“秋、秋鹤,你、你难道也……”狄秋鹤温柔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情意。“秋鹤……”贺白心里泛起欣喜,扑过去抱住他,然后在发现对方的身体立刻紧绷僵硬起来之后,过热的头脑冷静下来,慢慢松开他,眯眼翘起嘴角笑了笑,温声道,“叫我的名字。”狄秋鹤没发现他的不对,视线落在他左脸的酒窝上,温声唤道,“贺白。”“不,你平时不是这么喊我的。”贺白摇摇头,垂眼,脸上染上一丝落寞,叹道,“你果然已经忘了我。”狄秋鹤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他昨晚的样子,靠着影帝级的演技继续温柔的看着他,甚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询问道,“那我平时是怎么唤你的?是喊你小名吗?”“不是。”贺白摇头,伸手圈住他的腰,假装没察觉到他再次僵硬起来的身体,微笑开口,“你一直喊我……爸爸。”狄秋鹤:“……”贺白笑得越发纯良了,还“羞涩”的摸了摸他的腹肌,吃了下豆腐,“狄小鸟乖,爸爸疼你。”单身三十多年的狄秋鹤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推开了他。于是贺白不笑了,他靠回椅子里,吊着眼睛看狄秋鹤,嘴角挂上一丝冷笑,问道,“我昨晚说梦话了?”不然没法解释狄秋鹤现在突然的发神经。这个人不信任他,所以在试探,还是恶劣的用他的感情在试探!他不得不残忍的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他所爱的人,但又不是他所爱的人,他觉得自己迈入了一个陷阱,老天爷甚至在上面加了个盖!或许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醒来他仍和那个幼稚又粘人的狄三岁呆在一起,为某个毫无营养的话题腻歪一整天,而不是在辛苦救了某个辣鸡的命之后,被对方怀疑试探!狄秋鹤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受伤的情绪,细看却只剩愤怒,他立刻收起表演出的深情,突然觉得有些无措,刚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包厢门就被敲响了——服务员来上菜了。家常的三菜一汤上了餐桌,与这间华丽宽敞的包厢一点都不搭,但狄秋鹤却发现桌上的菜居然全是自己爱吃的,虽然他从来没对外表现过自己对食物的偏好。贺白见他盯着桌上的菜,心里越发憋屈生气,生硬道,“抱歉,我点的菜可能不合你的胃口,你再点些其他的吧。”“不会。”狄秋鹤的视线立刻挪到了他的脸上,表情依然是平淡的,眼里却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小心,连声音都轻了一些,说道,“你点的菜很好……荤素搭配,还有汤,很好。”贺白拆了一套新餐具,闷头吃饭,不理他。狄秋鹤看着他的侧脸,也吃了两筷子菜,却有些食不知味,想起昨晚沙发上的拥抱,慢慢停下了动作,顿了顿,诚恳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试探你,多谢你这次救了我。我确实听到了你的梦话,所以有些好奇……你在梦里,似乎对我很亲昵,如果这世上没有另一个人叫秋鹤的话。”如果这世上没有另一个人叫秋鹤……贺白停下吃饭的动作,愣了几秒后,侧头看向狄秋鹤。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模样,虽然习惯性的收敛了情绪,但某些骨子里的东西细看却还是能看出来的。哪怕是用另一种形式相遇了对方,这个人也仍是很快就粘了过来,虽然态度不一样了,但信任他的本质还是存在的,否则没法解释对方现在态度的转变……等等,很快接受?他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说起来,重生后的那辈子狄秋鹤也是在见到他没两面后就死死粘了上来,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面具也不戴了,对他信任得过了头……他放下筷子,突然伸手,捏住了狄秋鹤的脸。狄秋鹤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甩开他,眼里也没有厌烦抵触的情绪,只是疑惑问道,“怎么了?”虽然换了面具,但底子还是那个底子。以狄辣鸡那种幼稚性子,只见一两面就对自己掏心掏肺,好像有点可疑。以前还不觉得,但在见到了这个成熟版的狄秋鹤后,他终于确定,狄辣鸡那自我认知障碍的家伙,或许是对他一见钟情了……贺白一脸深沉的摇了摇头,板着脸压住心里突然升起的开心情绪,侧身正对着他,松开他的脸,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不顾他的僵硬,认真说道,“听着,这世上确实没有另一个叫秋鹤的人。”狄秋鹤动了动手,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想要依着对方的心思,几乎算是温柔的问道,“所以?”“所以在梦里,我遇到了另一个秋鹤!”贺白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里面的任何情绪,放缓语气说道,“他和你有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家人,同样的成长经历,不同的是,他在二十三岁那年遇到了我,并对我一见钟情!”“什么?”狄秋鹤瞪眼,自成为影帝后第一次失态的瞪大了眼睛,并在贺白仿佛闪着光的视线下,慢慢憋红了耳朵,试图往回抽手,“只是梦而已,你……”这反应,有问题!贺白眼睛一闪,越发握紧了他的手,继续说道,“梦里的他在我的帮助下拿到了的男主角色,躲开了后母的陷害,发现了恶毒meimei的身世,离间了父亲和后母的关系,接回了神志不清的外公,在外公的帮助下搞垮了皇都和秦家,最后和我结了婚。”手里不太走心的挣扎停住,贺白松开他的手,朝他纯良微笑,“当然,这些只是梦而已,其实我的梦想是当和尚,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男人,还和男人结婚,你说对吗?”狄秋鹤已经被他说出来的一连串话震住了,眉头皱起,表情紧绷,毫不犹豫的反握住了他收回去的手,甚至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沉声问道,“你还梦到了什么,说清楚!”贺白无辜脸看着他,摸肚子,软软唤道,“秋鹤,我饿了。”狄秋鹤表情一僵,视线挪到了他的肚子上——好像确实很瘪……还是胖点好。还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被人唤起来这么好听……“秋鹤?”贺白抬指戳了戳他的胸肌。“……继续吃饭吧。”狄秋鹤慢慢松开他,不明白自己这轻易的妥协是怎么回事,视线忍不住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想着他说的梦里的那个“秋鹤”,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沉,还有些闷。警方很快把安希希控制了起来,贺白担心秦莉那边出幺蛾子,干脆找机会跟狄秋鹤详细说了一遍“梦里”的内容,重点讲了讲秦家内部的派系争斗和狄春华的身世。狄秋鹤听完他的“梦境”后沉默了很久,只问了一个问题,“大泽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东西?”贺白点头,见他没有深问其他的东西,意识到他大概已经查出来了秦家当年的猫腻,只范达这条线还没有查出来,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成熟版的狄秋鹤手里握着的底牌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多。而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的范达,应该早已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世了,所以狄秋鹤才一直没查到。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精神萎靡了下来。太过可惜,这辈子的范达还没来得及见见自己的外孙,就在意识糊涂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死去了。狄秋鹤快速分析着他给出的信息,回神后看着他靠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软了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贺白自然的在他手上蹭了蹭,姿态依恋,然后两人都愣住了。自那天那顿饭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产生过任何稍显亲密的交流,碰面就是在谈正事,默契的回避了“梦中”两人的婚姻关系。狄秋鹤慢慢收回了手。贺白仰头看他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低头垂下了眼,“我没事……你去忙吧,我喊了我的助手过来帮你,他很厉害,你或许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放心,他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你……”“小白。”狄秋鹤打断他的话,再次伸手想要摸他。贺白躲开,抬眼快速看他一眼,抱起相机起身,“我有点累,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说完大步离开,不敢回头。狄秋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头看向自己刚刚触摸过他头顶的掌心,眼神慢慢暗沉下来。他不是贺白“梦中”二十三岁的狄三岁,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现实中独自挣扎多年的他,早已明白了感情的珍贵和奢侈。初见时的在意,再见时隐秘的欣喜,突然的信任,明明知道不合适,却任由对方睡在怀里,并盯着对方看了半夜的行为……越相处破例越多,他无法欺骗自己。但不行,贺白下意识的抗拒让他不敢靠近。他居然被一个梦中的自己抢走了喜欢的人,连想抢回来都毫无办法。贺白怔怔看着天花板,脑中闪过爆炸发生前一晚和狄三岁通话时对方开心的模样,慢慢蜷缩起了身体。和他相识相知相爱,最后结婚的是二十三岁的狄秋鹤,那些甜蜜相处的记忆,三十五岁的狄秋鹤给不了他,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玩笑,让他在和二十三岁的狄秋鹤许下一辈子的誓言后,回到了现在。狄三岁……他默念着这个独属于两人的称呼,鼻子一酸,没出息的哭了出来。明明爱人就在身边,可他还是想念,想念那个被自己改变了命运,活得自由又幼稚的家伙。哭累了快要睡着时,他似乎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他想睁眼,却疲惫的抬不起眼皮。额头被温柔的摸了摸,那触感和力道太过熟悉,他忍不住眷念的靠过去,嘴角慢慢翘起,顺利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早,贺白在狄秋鹤的怀里醒来,懵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毫不犹豫的坐正身体,cao起枕头捶了狄秋鹤一顿,怒骂,“你个辣鸡!”居然敢摸上他的床占他便宜,这真是、真是……狄秋鹤被捶醒,顶着一头有些乱的头发默默任他捶,等他捶累后突然露出个温柔的微笑,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宠溺说道,“睡觉真不老实,起来,吃早餐了。”多么熟悉的表情和对话,贺白揪着枕头,懵了。狄秋鹤毫无所觉似的起床,抬手耙了耙头发,问道,“早餐吃小笼包配豆浆?或者鱼片粥?”又是熟悉的菜单和问话语气……贺白瞪大眼仰头看他,心跳越来越快。十分钟后,早餐上桌,贺白加速蹦跶了十分钟的小心脏落了地,又萎了。狄秋鹤皱眉看他,“不喜欢?”贺白瞄他一眼,抿了抿唇,用嫌弃掩饰住心里的情绪,说道,“我还以为小笼包和鱼片粥是你做的……你也就这两样早餐拿得出手了……”狄秋鹤一僵,然后平静接话,“今天有事来不及做,你想吃的话,我明天做给你。”“……那好吧。”贺白勉为其难的拿起筷子,瞄他一眼,小声说道,“那我今晚给你煎你喜欢的牛排,就当做早餐的回礼。”狄秋鹤抬眼看他,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好。”贺白晃了晃神,然后埋头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两天后,刑邵风赶了过来,迅速进入状态,参与进了安希希下毒的案子里。狄秋鹤找时间和他谈了一次,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贺白没有多问,专心摆弄相机。一个星期后,安希希下毒案有了重大进展,狄春华被牵扯了进来;两个星期后,狄春华的身世被爆出,同时秦家投资决策失误,生意受到重挫,股票狂跌;三个星期后,秦莉小三上位的事情被爆出,安希希突然出来指认秦家当年的一系列投毒案;一个月后,国外某家疗养院提供线索,指认了狄夏松疑似欺骗谋夺范达遗产并害死他的事情,一时间舆论大哗……两个月后,秦荣严慧离婚,严慧检举了秦家多条经济罪证,秦家破产……三个月后,狄边和秦莉合谋害死范莲秀的事情被掀开,两人锒铛入狱,皇都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与此同时,随着事情的逐步解决,贺白突然开始长时间的昏迷。狄秋鹤匆匆走入病房,看向迎过来的刑邵风,皱眉问道,“还没醒吗?”“没有。”刑邵风面带忧色,神情疲惫,“医生还是查不出来他昏迷的原因,这次已经昏睡半个月了……”第一次贺白毫无预兆的昏迷时,众人只以为他是太累睡着了,没太在意,直到吃饭时发现对方怎么也喊不醒时才意识不对,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当时医生也是检查不出问题,好在贺白第二天自己醒了,且吃嘛嘛香气色红润,大家才终于放了心。然后一个星期后,贺白再次“秒睡不醒”了。每次昏迷醒来,贺白都会给狄秋鹤提供一些关于秦家和狄边的消息,像是在梦中知道现实里事情的进展,特意赶着事情节点出来提供帮助一般。狄秋鹤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越来越不安。这次是贺白昏迷的第六次,时间又变长了一些,人也瘦了一大圈。狄秋鹤坐到床边,握住贺白垂在病床上的手,摸了摸上面打针留下的青紫,慢慢低头把额头贴了上去,闭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对不起……”他低声开口,压抑而痛苦,“是我做得还不够吗,所以你才要去梦里见‘他’。”刑邵风疑惑的看着他,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皱眉。“小狗仔,你给我醒过来!”混沌的意识陡然清醒,贺白唰一下睁开眼,侧头朝病床边看去,然后在看到那个趴着的熟悉身影后眼里亮起了快活的神采,急切开口,“狄……”狄秋鹤在他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他,眼里爆发出惊喜的光,情绪却习惯性的收敛住,只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先按了床头上的呼叫铃,然后看向他温声说道,“醒了就好,渴不渴?有没有哪里难受?”不得不说,成熟版的狄秋鹤是很帅的,看起来也比年轻的时候靠谱太多,但贺白眼里的神采却一点一点灭了下去。他环顾一圈病房,垂眼压了压情绪,然后看向狄秋鹤,扯了扯嘴角,歉疚说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这次我昏迷了多久?”狄秋鹤看出了他眼神的变化,手紧了紧,又很快掩饰过去,温和笑道,“没多久,医生说你频繁昏迷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等这次出了院,我带你去外面转转好不好?听说D国有处花海很棒,不如就去那里看看?”贺白一愣,看着他明明疲惫却强撑着精神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好。”又过了一个月,皇都破产,狄边在牢里中风,秦莉在一次监狱斗殴里破相,豪门狗血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贺白再没昏迷过,他兴致勃勃和狄秋鹤一起来到了D国的花海,顶着冬天的寒风走到被雪覆盖的花海中央,转身对着打量四周的狄秋鹤举起了相机,快活道,“看这边,笑一个。”狄秋鹤配合侧头,朝他露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咔擦。画面定格,一个独自挣扎,被岁月磨掉稚气,温柔沉默得让人心疼的狄秋鹤被印在了一片萧瑟雪景中间。贺白眨眨眼,压下突然泛起的酸涩,动动手指删掉了这张照片,然后上前,自坦白“梦境”后第一次主动抱住了狄秋鹤。狄秋鹤愣住了,然后立刻回抱住他,有些笨拙的抬手摸他后脑勺,语气激动,“小白,你……”“我要离开了。”贺白打断他的话,慢慢抚着他的脊背,“我感觉得到,现在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了,所以我也该回去了,回去找我的狄三岁,他大概快要急疯了,我能听到他在喊我。”狄秋鹤猛地收紧手臂,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贺白的视线落在雪地角落,在那里,狄三岁曾给他堆了个丑不拉几的雪人。“现在的我是被二十三岁的狄三岁宠坏了的我,所以对不起,我大概配不上现在的你。”他继续说着,声音渐渐温柔,“如果你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的话,那么在我走后,试着去认识那个没有认识过狄三岁,独自潇洒生活了三十三年的我吧,他肯定会被你吸引,然后毫不保留的爱上你。”寒风又起,狄秋鹤紧了紧手臂,然后慢慢松开他,翘起嘴角难看的笑了笑,问道,“所以……真的是梦吗?”贺白笑着看他,摇头,“谁知道呢,没人能弄明白老天爷的想法……秋鹤,梦会醒过来的,保重。”他搞不明白现在是梦境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但他模模糊糊的预感到,自己离开后,现在的狄秋鹤才会真正获得属于他的幸福,就像那个幼稚的狄三岁一样。上一秒还在微笑的人,下一秒就突然闭上眼朝地上倒去,狄秋鹤伸臂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低声喃喃,“可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会爱上,毕竟……是一见钟情啊……”“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去砸了你所有的相机,毁了家里的照片墙,烧了你全部的影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愤怒和威胁,嗓音却是嘶哑的,“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乱跑了,我要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家里!”“好。”“好什么好,就知道说好听的,该闹的时候还——”声音戛然而止,胡子拉碴的狄秋鹤瞪大眼看向病床的方向,手一抖,削到一半的苹果掉到了地上。贺白伸头去看,可惜摇头,“狄三岁你真是浪费,我要罚你一个星期不许吃水果。”狄秋鹤抖着手把水果刀放到床头柜上,猛地起身走到病床边,凶狠的瞪着无辜看过来的贺白几秒,然后伸臂把他揪起来塞到怀里,用力蹭了蹭他的侧脸,咬牙切齿,“你还知道要醒过来!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居然一睡睡一个星期,你是猪吗!我跟你说,下次无论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让你乱——”“我想你了。”贺白满足的抱住他,然后嫌弃皱眉,“别蹭我脸,你胡子太硬,皮都要被你蹭破了,你现在这丑样子我都要不敢认你了。”狄秋鹤噎住,然后生气的更用力蹭他,憋了一个星期的情绪终于发xiele出来,气道,“这都是谁害的!你说话不算话,我要把你锁起来!”“好。”贺白答应得干脆又利落,还主动亲了一下他,“还有,对不起。”有了这次的体验,他再也不敢随意离开自家这个幼稚鬼了,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要好好享受和对方相爱的时光。狄秋鹤再次被噎住,竖眉瞪了他几秒,没忍住,张口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强撑着愤怒的语气说道,“撒娇也没用,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会把你锁起来!”贺白眯眼笑,温顺道,“嗯,需要我帮你买锁吗?”“……”“再补个蜜月怎么样?冬天到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堆个雪人?”狄秋鹤更气了,“……你讨好我也没用,我不会上当的!”贺白温柔的摸他脸,细碎的亲他,“我想吃你做的小笼包了,果然还是家里好,我被你宠坏了,一点苦都受不了,所以你要负责。”狄秋鹤忍了好久才忍住没回亲过去,低吼道,“啰嗦!我什么时候短了你的小笼包了!”“梦里短了。”贺白指控。狄秋鹤瞪眼,“梦里的债也算我头上?小狗仔你是不是皮痒了?”“我爱你。”“……”“我……唔。”狄秋鹤忍无可忍的亲了过去,发泄自己的想念和激动。贺白顺从的被狄秋鹤压在床上,主动迎接他的吻,笑着闭上了眼睛——爱在这里,家在这里,无论时空怎么变幻,他只想做这个人的“小狗仔”。上辈子。光棍了三十五年的狄秋鹤从梦中苏醒,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眉头微皱。他好像梦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难道是感冒后遗症?“狄少,中午的饭局快开始了,您感冒好点了吗,需不需要推迟?”尽职的助理在门外提醒,他回神,提高声音回了一声,起床穿衣。饭局圆满结束,狄秋鹤拿着助理买来的饮料,准备先一步离开躲避可能遇到的狗仔。在出饭店大厅时他不小心撞了个人,却没想到对方先道了歉,还帮他捡起了掉落的饮料。“好巧,我们喝的是同一种口味的果汁,缘分呐。”饮料被一只漂亮白皙的手递了过来,他接过,看向面前矮自己半头的青年,视线落在对方露出的酒窝上,怔了怔,脑中模糊的闪过什么,手比意识更快的抓住了对方的手,死死握住。“嗯?”青年疑惑的看一眼自己的手,脸上笑容僵了僵,和气提醒,“这位先生,你好像用错了接饮料的方法。”狄秋鹤突然觉得饮料这个词有些刺耳,且他用他十几年演戏生涯磨练出来的演技发誓,刚刚青年眼里绝对闪过了一丝类似于“这人是智障”的情绪。有意思。他不自觉翘起嘴角,抬手取下了脸上的墨镜,看一眼青年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微笑,“你是狗仔吧?”“……啊?”“我可以让你拍新闻。”“what?先生您能松松手吗?你大概对我产生了一点误——”“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过在谈条件之前,我们得稍微锻炼一下。”“什——卧艹!怎么这么多人围过来了?!”他拉着人大步出了店门,故意无视停在门口等他的车,边朝着陌生的街道跑去,边回头看向又惊又气,眼睛瞪得溜圆显得朝气无比的青年,微笑,“因为我是狄秋鹤。”被动跟着他跑的青年听到这个回答简直气得要炸,吼道,“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放开!我还得赶去山上拍夜景,没空和你玩逃命游戏!”“晚了。”他翘起嘴角,握紧抓着的手,带着人转入了一条小巷,心里前所未有的快活起来——梦里的他似乎失去了什么,但现在,他觉得他把失去的东西找了回来。人生已经过半,但感情从来不会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