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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住了方栖宁冰凉的手心。触碰到陆岸宽大的手掌时,方栖宁一激灵清醒过来,他和陆岸分开太久了,以至于现在一碰见陆岸脑子就失去控制。后悔的反应是他飞速挣脱出来,下一秒又被陆岸紧紧扣住。他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牵个手也会脸红心跳,和陆岸连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无数回,此刻却又败在陆岸手上。方栖宁懊恼道:“别牵我!”停车场只他们二人,陆岸呼吸的声音都格外清晰,他说:“你是小孩吗,一会儿要牵一会又不要牵。”他一边说,五指渗透进方栖宁的指缝间,轻易形成十指交扣的局面。方栖宁试着晃了晃手,这次没能挣脱开,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了。黑暗帮他遮挡住脸色,走出停车场也没松开交握的手,直到出电梯,方栖宁小声嘟囔要去开门,陆岸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小猫独自在家里待了好久,门一开就亲热地扑上来,方栖宁难以抵抗它惯会的撒娇,一把抱起小猫,彻底将陆岸忘在身后。陆岸关上门,把钥匙搁在旁边的柜子上,心说不知道是人不如猫,还是同类相吸。小猫抱小猫,双倍的可爱。陆岸想。第13章ROUND2-5方栖宁洗完澡出来,一杯柠檬水不偏不倚地摆在茶几上,他甚至不晓得冰箱里还有柠檬。切片泡浸水里,陆岸坐在沙发上招呼他:“少喝一点,解酒。”方栖宁愣愣地走过去捧起杯子,里面兑了点儿蜂蜜,消解了几分苦味,他端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拖延时间,好似能够多留住一会温情。“十二点半了。”陆岸扭头看墙后挂的电子钟,含蓄地提醒他,该去睡觉了。方栖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心境,他感觉陆岸像养小孩儿一样管着他,但他并不觉得难受。他乖乖地放下水杯,说:“晚安。”受这个夜晚的驱使,归结于牵手的魔力,于是他进行了一次肆意冒险的尝试。他决定不锁主卧的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方栖宁养成了睡觉必定反锁房门的习惯,要在漆黑安静,完全不担心有人闯入的环境里,他才能安然入睡。至于频频做梦,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儿了。陆岸第二天就发现他搂着猫睡觉的事儿了,对此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方栖宁习惯性地抱着猫回房间,手指搭在门把手上,艰难地停顿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松开手。骤然改换习惯是一件不那么简单的事,这套房的每一处角落都暗了下来,包括卧房顶上的照明灯。彻底陷入黑夜之前,方栖宁急切地想要在脑内想些什么,用以铭记他的存在。然而他闭上眼,看见的是冒着血色的一滩黏液,隐隐飘散着血腥的铁锈。那是最冷的一段时间,初雪骤降,绿化带上铺满冷白的积雪。大约是一场噱头十足的酒会,他在大厅的角落里等兄长,慢悠悠地吃着甜点。认识他的人不多,几乎所有人都将他视作不得志的小明星,顺便嗤笑他可怜又不会抓时机,人人都在推杯换盏,只有一个染了栗色头发的小明星在吃东西。得了兄长的准许,方栖宁拍拍手,离开无聊的酒会,往电梯的方向走。这一整栋大楼都是他家的产业,顶层套房外的天台是他常去的栖息地。没什么稀奇的花花草草,都是些精心打理过的普通花种,一年四季偎在藤椅矮桌旁边,散着说不清的香气。藤椅脚边攀着一丛酢浆草,花盆里种了风铃花、满天星,还有更多他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木,颜色浅淡,不扎眼,安安静静地依附于泥土中。荞麦皮填充的抱枕,一靠上去就发出咔嚓碎裂的响声,方栖宁用惯之后,倒也不觉得吵人。四面玻璃笼罩住一小块区域,人工的暖风不轻不重地搔过皮肤发梢,他一想到这样温柔的触感,更加迫切地想要去露台歇上一会。电梯门愉悦地叮了一声,朝两侧张开殷红的口齿。台阶正对着电梯的方向,方栖宁裹着柔软轻便的大衣,遇见了一个长发的女人。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色长裙,肩上披了一件挡不住多少冷风的开衫,一点也不像才从酒会上脱身的模样。甚至只涂了浅浅一层口脂,柔软的手心攥着合金的栏杆。她缓慢地偏过脸,形状姣好的口唇微微张开,对方栖宁说——是一个称呼,是一句道歉,是冗长的告别,亦或什么都不是。苦难不会分解,痛苦不断循环。她一生都站在高处,尝试过无数次走出循环,后来才明白,她一直都踩在莫比乌斯环上,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方栖宁往前走,迈下台阶,穿过花木,女人的脸始终藏在一团迷雾后。他陡然产生一种失重感,身体下坠,抓不住身边任何事物,周围一切变作黑暗,方栖宁死死咬住下唇,发不出一丝声音。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方栖宁睁开眼,手指不住发抖,壁灯吞吐着浅浅的灯光,被人影遮住了一半。小猫踩过他抓着被絮的手,来回蹭了几下,而另一个人握住他发抖的左手,容色紧张道:“小宁,你做噩梦了?”扁平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方栖宁感觉喉头被胶水黏住,眼神失焦,张了张嘴,四下茫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僵立腰板,与两条绷直的腿形成一个标准的直角。无数个夜晚他都是这样醒来,一夜不止一回,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有一段时间,另一个房间里住了人,匆匆赶来坐在床沿看他,皱着眉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方栖宁一对上他的神情,心就坠回了冰窖。陆岸的手心很热,冰火交融,烫着方栖宁干冷的心脏。他紧紧攥住那只温热的手,一头埋进陆岸胸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陆岸稍微惊讶了一瞬,另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轻轻覆在他凸出的脊骨上:“没事了,没事了。”他用力地往陆岸胸膛上贴去,比起刺骨的寒气,他还是更愿意一头扎进温暖的春天。快乐对他来说曾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连沾一沾都显得如此珍贵。高处空气稀薄,方栖宁短暂地松懈下来。他无法战胜本能对喜欢的渴望,陆岸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抽出另一只手,紧紧缠住陆岸的脖子,剧烈地呼吸。“陆岸……”方栖宁小声呢喃,似乎想说些什么。“睡吧,”陆岸制住了他的意头,轻声说,“还早,等你睡着我再出去,多睡一会儿吧。”方栖宁很听他的话,慢吞吞地躺回被窝,期期艾艾道:“把灯关了吧。”陆岸从善如流,在黑暗里握住他的手,直到方栖宁复又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才替他盖好被子,回到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