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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道:“喏。” 回宫路上,李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抚着白胡须笑道:“倒是忘了恭喜陛下。” 胡亥奇道:“朕有什么好恭喜的?” 李斯看起来,却比他更惊讶,白胡须一抖一抖的,问道:“怎么,难道右相大人还没来得及上报给陛下知晓?” “何事需要上报?” “那蒙氏子找到了啊。”李斯语气浑然天成,丝毫没有卖了同僚冯去疾的负罪感,反倒是笑道:“对不住右相大人了。他必是想着明日给陛下个惊喜,却叫老臣先道破了。” 胡亥对于他俩之间的暗涌,只想呵呵,当下顾不及计较,喜道:“那蒙氏子果然寻到了?若不是李卿提起,朕都还不知道。” 李斯抚着白胡须,老神在在道:“据闻右相大人是已经寻到人了。想必不日便会引荐于陛下。” 胡亥先是一喜,继而一忧,当初跟王离吹牛逼倒是容易——只要人能找到,便能为朕所用。 可是一想起宫中蒙氏未亡人那些含怨带恨的眼神,胡亥忍不住在料峭冬风里打了个寒颤。 第64章 如果一个人杀了你全族成年男性, 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你会不会想杀了这个人? 胡亥扪心自问。 答案很明显:想, 太想了! 只要给他机会, 恨不能把杀人凶手大卸八块啊! 但问题又来了, 现在这个人把你全族女性和幼童都掌控在手中了,你还敢杀吗? 胡亥想了半天,没能确定这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如果这蒙氏子是个冷静理智、甚至利益为先,像赵高这样的人,那只要有高官厚禄,收服他不是难事。 可万一这蒙氏子是个热血当头、不管不顾的孤勇少年, 一门心思就是要报仇而后快——那谁能拦得住? 胡亥还没有见过这蒙氏子, 不好判断他究竟是哪种人。 牛逼已经吹出去了, 如果连见都不敢见, 岂不是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胡亥做好心理准备与安全防护, 而后传召了蒙氏子。 心理准备不必提,安全防护那就太厉害了。 胡亥从内库里翻出将军上战场穿的贴身宝甲还不够,把蒙氏长孙、只有五岁的蒙阿南也抱来了。 这可是蒙氏子的亲侄子,总能相当于一道护身符? 有了这道护身符, 胡亥挺直了腰板, 感觉可以与蒙氏子一见了。 胡亥以为自己是最紧张的那个,其实冯去疾才真是如临大敌。 右丞相冯去疾心里苦哇。 因为当初看不过蒙氏被冤杀,又与蒙氏素有旧交,他偷偷帮助蒙氏二子隐姓埋名活下来。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 他就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会被外人知道。可是他没想到会是李斯。 自从猜测到李斯可能已知,冯去疾便一直心中惴惴不安,怕他报给了皇帝知晓、皇帝震怒下牵连冯氏一族,想要报给皇帝自首、又怕是自己疑心过甚、其实李斯尚不知情。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怕什么来什么! 这次寻到蒙氏子,冯去疾原本打算现在自己别庄养上一段时日,等消去蒙氏子的戾气再告知皇帝。 可是谁知道李斯又打了小报告! 这下好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全是他冯去疾的责任! 所以送蒙氏子入宫之前,冯去疾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搜查。 “阿盐,冯伯父我这也是不得已呐。”冯去疾使人搜查蒙盐全身上下,确保没有带禁物,叹气道:“如今你全家老小,都给陛下接入了宫中。原本蒙氏还有你和哥哥蒙壮二人得以活下来。如今你哥哥蒙壮亡去,你便是合族的顶梁柱了。你可千万不要拿错了主意。” 十七岁的少年一脸冷漠,张开双臂,任凭。 那搜查的两名侍从,仔仔细细,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没放过,最终冲冯去疾摇摇头。 冯去疾松了口气,神态和缓下来,温声道:“阿盐,你是个好孩子。等入了咸阳宫,冯伯父我恐怕不能陪你入殿。你与陛下相见,记得要恭敬,不要触怒了他。陛下有意起复蒙氏,你要抓住机会,光复门楣——蒙氏第三代的幼童们,全都靠你了。” 少年黑眸中哂色一闪而过,低头沉默着系起外裳,入内室抱起准备进献的礼物:一架古筝,与一筒毛笔。 冯去疾怜惜故人之子,少年造此大厄,也不以他态度为意,道:“我送你入宫。” 一路上无话,到了宫门前,冯去疾打量着少年所抱之物,忽然想起从前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之事。 “等等。”冯去疾伸手一拦,道:“阿盐,这古筝腹中没有藏东西?” 蒙盐把古筝一推,“你自己看。” 冯去疾看他两眼,不敢大意,轻叩筝腹,却听不出里面到底藏没藏东西,然而一旦打开筝腹,仓促间却合不起来,这筝也就算是毁了。 再看那毛笔,虽然小,然而腹中一样能藏毒针。 冯去疾想了想,微笑道:“阿盐,陛下富有四海,什么没有呢?他只是要见你一面。进献礼物之事,以后再行,也不错的。” 蒙盐冷讽道:“冯伯父怕我冲冠一怒、叫皇帝血溅当场吗?”他把那古筝和毛笔都掼在地上,冷笑道:“杀他何须武器?” 他自幼跟随父亲习武,掌风过处,便可碎人脑壳。 若他当真想要刺杀皇帝,那只要只要能近人五步之内,皇帝便必死无疑。 冯去疾见状,大急,劝道:“阿盐,你可千万莫要鲁莽行事。” “冯伯父大恩,阿盐铭感五内。日后但有吩咐,阿盐愿赴汤蹈火。”蒙盐没理会冯去疾的劝告,在宫门口跪下来,冲着冯去疾磕了三个头,也不管冯去疾的反应,起身转身便走,把一段入宫路,生生走出了上战场的气势。 冯去疾在后面急得拍大腿,“这孩子、他他他这是要去跟陛下生死斗么?”又急又怕,年事已高,险些当场晕厥过去;又不敢就走,守在宫门口等消息。 谁知道,蒙盐入殿,抬头一见皇帝,登时愣住了。 什……什么情况? 皇帝身上穿的,不是与父亲一样的铠甲吗? 皇帝头上戴的,不是与父亲一样的头盔吗? 蒙盐胸中的恨意与轻蔑,被皇帝这出人意料的装扮,冲得一时间不知去了哪儿。 胡亥左思右想,感觉只靠内甲还是不够保险,索性把全套装备给穿戴上了。 毕竟生命只有一条。他已经失去了两条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能不珍惜谨慎吗? 但是如果直说是怕被杀,那显得很没有帝王威仪,很怂。 非常怂。 面子还是要的。 胡亥清清嗓子,尽量自然而亲切道:“阿盐呐,朕想起蒙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