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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乍然笑开,眉眼弯弯,像是天边新月,温柔又好看,看得人心里发痒。他勾着唇角轻声道:“多谢。”这人笑起来时格外吸引人,偏生他自己不知道,流羽失神片刻,正想退下去,沈止忽地指了指旁边的软垫子,含笑道:“陪我坐会儿吧。”流羽默然片刻,看着他的笑容,竟然生不出拒绝的心思,默默坐下。沈止看着院子里,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才开口问:“流羽,你今年多大了?”流羽愣了愣,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十八。”沈止道:“若是以后……”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抱歉。”安静了片刻,沈止提起内里的水已经沸腾的小壶,娴熟地泡了茶,推了一杯到流羽身前,思索了一下,问道:“除了飞卿,你还有亲人吗?”流羽的眸色浅浅的,却像是没有光能投射进入,静默到有些死寂。他紧绷着后背,没有回答,有些拘谨地抬起茶杯,烫得手一颤,却没放下。沈止啼笑皆非,连忙让他放下,掰开他的手看了看手上的红印子,思索一瞬,转身到院子里抓了把雪,笑眯眯地递给流羽。这点程度的灼烫实在不算什么,胜似没有,流羽本想说不用,看着伸到面前那只雪白修长的手,只觉肌理细腻,比雪还好看。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手心的灼烫像是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痛得不能忍受,流羽接过那团雪,低声道了谢。沈止却没坐下,他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会儿,看着檐上的一排冰钩,忽然不知跑到哪儿去找了根长竹竿,伸到冰钩旁,有些孩子气地从走廊一侧轻快地走到另一边。所过之处,冰钩粉身碎骨,纷纷落下,一片清脆的声音。流羽向来没有情绪的淡色眸子里有了点笑意,又极快地消失。沈止也只是心血来潮,把一排冰钩子全部收割竿下,又觉得有点累了,方才坐在屋前吹吹风吹散的睡意又回来了,困得厉害。他扔了竹竿,靠着柱子,盯着远方,有些失神。一年了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人,怎么还不回来。他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流羽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怕谁听到:“……没有了。”沈止一愣,回头去看流羽。流羽正握着那团雪,融化得满手都是水,他却不在意,低着头:“……闹饥荒,爹娘把最后一口粮留给了我和飞卿。”沈止收起了不正经的笑意,坐下来静静看着流羽。流羽继续道:“大伯,把我们换给了一家人,易子而食这种事,我和飞卿也听说过。”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也不在意沈止听不听得明白:“他们要先动我……飞卿为了保护我,背上被捅了一刀,他像疯了一样,把那家人全部杀了,然后带着我逃出了那儿。飞卿流着血,冬天,很冷,他快死了,然后……我们碰到了皇后娘娘和殿下。”沈止默然,仔细一看流羽的脸,还有些许稚嫩。他心里发涩,头一次觉得说话是无用的。安静了片刻,流羽试探着碰了碰那杯茶,抬起来喝了,起身冲沈止弯了弯腰,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沈止心里堵得慌,还是在他离开前道了声:“抱歉。”流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揖手退下。沈止盯了会儿茶杯,看着里头沉沉浮浮的茶叶,半晌,靠到门边,微微阖眼。一年的经历转了一圈,不疾不徐地过着还不觉有什么,仔细一回想,却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睡意再次袭来,半睡半醒间,沈止像是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他身前。他陷在困意的泥潭里,是身体上的毛病,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觉有人将他小心抱了起来。他有些慌乱地捏紧了那人的衣袖,低声咕哝出声:“你怎么还不回来……”那人将他放到床上,就想扯回自己的袖子。沈止意识不清,反而捏得更紧,声音放得软软的,有点撒娇似的鼻音:“姜珩……”那人顿了顿,扯袖子的动作更大了。沈止仅剩的一缕意识让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袖子不放手。两人沉默对峙片刻,沈止如愿捏着那片衣袖睡着了。沈止再醒来时有点头疼。吹风吹的,不能和沈尚书说,否则又要挨骂。他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小片布,像是从衣物上撕下来的。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揣测,沈止清清嗓子,坐起来唤了声:“流羽。”流羽就守在门外,闻声推门而入,身上衣物完完整整,没见哪儿有破损。沈止轻咦一声。怪了。疑惑一直到第二日去上衙时也没消,沈止觉着这事有点怪。若是他不小心把流羽当成了姜珩,扯下来块布,流羽也不至于特地换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来。还能有谁?琢磨来琢磨去,到底没一个准确的猜测。沈止叹了口气,整整衣袍,走进了户部办公的地儿。恰好有个主事也来了,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沈侍郎,这么早?”沈止微微笑着回了礼。去岁春闱过后,他有幸在殿试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没多久,就被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户部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看着实在寒酸。只是户部太过重要,补进来的都是些有资历的官员,其他进士都无缘进入,不像沈止,直接就变成了户部的第二把手。当然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替上来是因为沈大尚书,私下里议论纷纷,觉得沈家荣宠太过。这位主事是户部偷偷嚼舌根最厉害的,有两次都不幸被沈止撞见。考虑到对方说的虽然夸张,但也有几分在理,便照顾了大家的面子,当没听到。反正他也不在意外人是怎么说的,况且他能补上来,确实也有沈大尚书的功劳。不过沈尚书倒是没徇私,也没向皇帝进谏,全是陛下决定的。沈止自觉没有经世之才,还未大放光芒,陛下把他提上来,十有八九是因为他爹是沈唯风。他心中倒也没多少不安,出身本就是一项优势,他若真想帮姜珩,以后要做的事多了去了,何况这种事。户部掌管户籍财经,事务繁忙,沈止一忙起来,也没心思再想些有的没的,等忙完一日,他已经有些头昏脑胀,恹恹地安置好文书,像往常一样一脸要死不活地离开。流羽一如既往等着,见沈止来了,弯了弯腰,请他上了马车。沈止穿着身绯红的常服,映得脸色红润,朝流羽笑了笑,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姜珩好久没消息了。”流羽握着缰绳的手蓦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