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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陆离脸色越来越黑,及时打住了嘴,“不说了……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不对,这是最重大的问题!我有点没听明白,你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他是真喜欢你,你也并没有不相信他的感情啊?”“你有没有看过?”陆离突然问。“看过,怎么……你们是杰克and露丝?”陆离没理他后一句,自顾自地说道,“里面有一个场景,游轮开始下沉的时候,工作人员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指挥人们逃难,可场面实在太混乱了,不断下沉的游轮、尖叫逃窜的人群、还有被副船长误杀的无辜乘客……于是大副在那个时候举枪自杀了。”“因为绝望?”“我那时候觉得,我和他之间就像那艘船,我已经挽救不了了,哪怕我倾尽全力,依旧会有无数人死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沉没而已。但我连眼睁睁看着也做不到,我站在悬崖边上,下一步便是崩溃。”吴凯沉默了一会儿,难得他没再开玩笑,大概是领会了陆离的意思,他的声音都冷静下来了,“那你想过他没有,你说他爸爸是同性恋,那他……应该不好受,你知道这件事只觉得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你自己被欺骗,可是他在那样的家庭里,所承受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陆离痛苦地捂住头,把脸埋在臂弯里,“我知道……我都知道。”吴凯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又转而安慰道:“你别太自责,你那个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都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哪儿有不犯错误的,你已经做到你当时能做到的最好了,可能……可能你们认识实在太早了点,两个人都不成熟,要是晚几年遇到,没准现在……”吴凯突然闭上了嘴。因为陆离许久没抬起头,他捂着脑袋开始颤抖的样子,真像一个十六七岁的脆弱孩子。“好了好了,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讲个几百年前的初恋还讲成这个样子,哎,你再这样,我瞧不起你了啊。”陆离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然而除了眼角有些红,并没别的变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要听吗?”陆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爱过。”“还有心思跟我扯淡呢?看来恢复过来一点了?那我问了啊,他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打听过吗?”陆离摇头,“打听不到。”“二十一世纪,打听个人怎么可能打听不到?随便问个同学就知道了啊。”“我没有可以问的同学,那个班除了他……其他人我都不太熟,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你……”吴凯有些瞠目结舌,“你真的从小就这个样子啊……你真的从不跟人交朋友?”“……”“那他的联系方式你总该有吧?”陆离点头。“拉不下脸去联系?”“刚分开那两年……其实恨他,不知道在恨什么,可能也是恨自己,后来不恨了,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又觉得没理由去联系了,我有时候盯着他的号码,一盯一上午,想我到底要不要打过去,我打过去了他会说什么,我又该说什么……想得多了,就觉得其实没必要,没意思,当初都说分开了,又联系算什么呢?连个名义都没有。”“你这个人就是考虑太多,要是我,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先一个电话打过去听到他声音再说!”“……我试过的。”“然后呢?他接了吗。”“空号,”陆离眼睫颤了一下,紧接着眼帘垂了下去,“他应该是早就换号了,或许他也不想再跟我有联系。”吴凯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他有点明白陆离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讲这个事了,能讲出什么呢?我十几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他也喜欢我,我们曾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又分开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当初再浓墨重彩,日久经年后能讲出的也无非这么寥寥几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故事独一无二,可概括起来,竟然也是这么千篇一律。☆、几回魂梦与君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陆离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他起床闹钟定的六点,算上洗漱和堵车的时间,七点半能准时去接方裕宁。其实说“接”有些勉强,他过来出差,压根没开车,只能自己打个的过去,等到方裕宁,再一起打车去医院。想到这里,陆离靠在枕头上,心里忍不住泛出些酸酸的笑意。他没想到方裕宁还在Y市,而他遛个狗竟然能遇到故人。这些年他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能再见到方裕宁,他设想他们遇到的时间,遇到的地点,甚至会想方裕宁有没有长高,声音有没有变。可每每想到重逢的那一刻,就像一辆疾驰的列车突然间撞在了山壁上,再多绮丽幻想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不仅无法再前进,还伴随着惨烈的车毁人亡。如果能再遇到方裕宁,他该说什么?他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甚至,他到底有没有勇气去认出他?陆离一直在有意地忽略时间,在他所有的幻想里,方裕宁都跟少年时一个样,跟他记得的、了解的毫无出入,然而少年人变化最快,两三年就可能三观、想法完全改变,又何况是十年呢?他自己都跟少年时完全不同了,又怎么能企盼对方毫无变化?就算能再见,会不会变成两个陌生人?每思及至此,难免惊出一身冷汗,他想念方裕宁,却又惧怕再见到他。陆离没法再睡着,他翻出昨天那孩子留给他的电话号码,紧盯着屏幕开始发短信。“你醒了吗?我去接你好不好?”陆离默念一遍,觉得不对,这个说法不好,不能给方裕宁拒绝的机会,他全部删掉,又开始输入,“昨天说好的今天一起带小卫去打疫苗没忘吧?醒了就下楼,我七点半准时在楼下等你。”陆离再念一遍,又觉得语气太生硬,方裕宁小时候就不喜欢别人命令他。他翻来覆去输入了好几条,又一次次地删掉,等六点的闹钟突然响起时,终于受不了自己的婆婆mama,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没彩铃,是最原始的“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催促着他的心跳跳得更快。终于不再是空号,陆离心里突然有些酸楚,他上次拨通方裕宁的电话还是高二那年,他回Z市,大年夜那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找电话亭,在漫天的烟花下给方裕宁打电话,一字一顿地祝他新年快乐,他站在寒风里冻得手脚冰凉,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暖,因为电话那边的人是方裕宁。“……喂?”方裕宁接通了电话,带着nongnong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