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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他便能稳稳地漂浮其上,滴水不沾身。 窦贵生抽动鼻子,空气中有一股鹿白味。 老太监总是用“嗅觉理论”给鹿白洗脑,她对他简陋且不成体系的哲学观不以为然。每当她叫他描述,什么叫“鹿白味”,她有味道吗?他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许多年后的一天,他如此答道: 你记得咱们种过一棵橘子树吗?有一年秋天,我说季节不对,你非不听劝,结果真叫你种活了。深夏的时候,花落了,结了许多指头大小、翠绿如玉的橘子。你在树上打了一个秋千,我说它可禁不住你,你果然掉了下来,于是不由分说地怪到我头上,拿掉落的树枝打我。树枝断裂处渗出半透明的汁水,又生又涩,又清又甜。我想到你,我愣住了。 鹿白,你记得吗? 那天清晨,你躺在我身边,两只胳膊搭在枕头上,夜里火盆灭了,你胳膊上头竖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毛,脸埋在枕头里,手插在发丝中。离我那么近。有一刹那,我头一回放弃了与你分开的想法,我头一回希望自己再多活几年。 冷气,发油,水洗过的衣裳,温热的被褥。那便是你,是鹿白。 你的味道。 呆怔地坐了半晌,失神地盯着床尾,直至那一道光缝渐渐变亮,阳光朦胧地勾勒出鹿白踢乱被子的脚丫子的时候,窦贵生才悲哀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封存了将近三十一年、本以为会永远封存的童贞,竟然从另一个方向被夺走了。 作为补偿,鹿白允许他对她做了同样的事,但为了卫生起见,没有用那根崭新崭新、只用过一次的玉势。 屁股有点疼,脸上十分烫,手指非常僵。 这下他彻底不清白了。 从窦贵生房里出来的时候,十六皇子屋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鹿白推门进去,将外间守着的小太监惊醒。 “殿下昨晚起夜了吗?”她悄声问道。 小太监迷迷瞪瞪地点了头,又立马摇头道:“没起。” 鹿白有些惊讶:“真的啊……” 这话自然是假的,十六皇子叫小太监说的。小太监只知道小白走了不久殿下就醒了,盯着房门看了半晌,才告诉他别对她说,什么都别说。 窦指挥收拾妥当,听卢校尉汇报战况。鹿白见他们谈论正酣,便跟十六皇子先上了马车。十六皇子也跟鹿白提到此事。 “邹将军援军一到,我军顿时士气大涨,邓帅说了,邹将军可以从后包抄,瓮中捉鳖,定然能一举得胜。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高盘寺的住持竟是杨将军的亲大哥!” 鹿白“唔”了一声,说实话,她之前也以为邹义的到来会对战局有很大的助益,但出了蔺山,眺望见绵延的江水时,她便知道自己太乐观了。 她叹了口气,简明扼要总结道:“邓帅不会派他去的,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罢了。邹将军是厉害,可惜是水上功夫,山地里行不通的。” “课上……也讲这些吗?”十六皇子小声问。 “讲啊,讲得不多而已。”鹿白不甚在意道,“司礼监什么都得学,不然折子看都看不懂,还怎么批呀!” 十六皇子点点头,心道窦贵生懂得真多,他真是比不过。 “那……”他期期艾艾道,“你和窦公公这几天,昨晚……” 鹿白一副了然的样子:“殿下,你是不是骗我了?昨天起夜好几次吧?” 十六皇子晃着她的胳膊:“你快说!你昨天出门买什么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鹿白潇洒地撩了一下头发,瞧着还挺得意:“殿下,你懂得不少嘛!” 十六皇子呆滞地“啊”了一声,失神片刻,忽的急道:“那他是什么意思?他要跟你一起走吗?” 鹿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他不会跟我走。” 十六皇子:“那你们怎么办?” 鹿白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望见窦贵生挺直的背影。高头大马,琉璃玉骢,威仪堂堂,怪好看的——马和人都如是。 “没关系。”她冲十六皇子笑道。没关系,也不是非得时刻在一起。 十六皇子突然明白,就算有天她肯回来,也一定不是为了他。 抵达柯州的同时,两封战报一先一后从前线送到。 第一封说的是陈军从栗赫借道,两支火器军直抵蔺城,与大军汇合,随即兵分两路:一路朝蔺山深处,也就是悬崖背后绕行,另一路继续正面攻城。前几日下了场小雨,石壁上冻,邓献本以为陈军入城的速度会减慢,谁料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竟把两台铁炮拽了上来。城里顿时又是一片震天动地。 邓献无奈,只得叫熟悉地形的杨信领兵入山,彻底歼灭这一撮死命蹦跶的陈军。 一方兵强马壮,势不可挡,另一方凭险而守,步步为营。数次交战无果,两方僵持不下,据探子回报,陈军似有一队秘部从陈国都城临京出发。战况不容乐观。 十六皇子急匆匆看完战报,就问窦贵生:“窦指挥,现在如何是好?” 窦贵生没说话,拧着眉打开了第二封战报。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封竟是求和信。 陈军连夺五城,钢枪铁马推进到蔺城天堑便再难前进分毫。此仗若打,多则一年,少则三月,谁都知道,只要有心,蔺城早晚会破。但陈国女皇靳白梅却在此时下令求和。 准确的说,不是求和,而是施舍,是强者的仁慈。可以强攻,但是没必要。 千秋大业,不急在一时。这是女皇的命令,也是议政院首对使臣的嘱托。 自百年前,陈厉帝被赶出中原之时,收复朔南十五州便成为陈国历任皇帝一以贯之的信仰。靳白梅从前任女皇手中接过皇帝宝座时,“十五”变成了“十三”。到了如今,“十三”又变成了“十一”。 战事平息,鹿白却高兴不起来。她问窦贵生:“陈军占去的那几城还能要回来吗?” 窦贵生看傻子似的乜了她一眼:“想什么美事儿呢!” 鹿白悲从中来,仰天长啸:“那我怎么回家啊——” 窦贵生双唇动了动,像是自言自语:“都没想起来呢……” 怎么就认定她家一定在朔北了? 一路上窦贵生都没跟鹿白说话,她以为他又生气了。他总是生气。等到看完战报,各自解散,她发现窦贵生又恢复正常了。 ——不,“正常”得也太不正常了。 不该生气吗,不该骂人吗?戒尺呢?不该敲她手心吗? 鹿白自觉隐蔽、实则异常明显地跟了窦贵生一下午,终于明白:一晚过后,窦贵生非但没有喜欢上她,反而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吃干抹净不认账。 这怎么得了! 夜深人静,窦贵生没有睡觉,他正琢磨着找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