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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开始后,袁野就回教室了。徐屹然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眉头紧锁,常常带笑的嘴角紧紧抿着,仿佛一根紧绷的钢丝,带着一种深沉的冷凝。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彭卓宇来找袁野,说一块儿去上厕所。袁野没理他,他也不当回事儿,笑嘻嘻去勾袁野的脖子,结果被袁野踹了一脚,毫不留情:“滚蛋。”他说,“别烦我。”彭卓宇:“cao!”他莫名其妙地瞅了袁野两眼,小碎步跑到徐屹然身边,蹲在徐屹然椅子旁边,朝后者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是不是和袁野吵架啦?”彭卓宇信誓旦旦地说,“我猜就是你的锅。”徐屹然本来想的是可能被老师骂了,心情不好,听彭卓宇这么一说,心里没底起来。他想起刚才没理袁野,把人晾了好一会儿。但是那时候不是好好的,没生气吗?难道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要气一气?彭卓宇一看徐屹然脸色就笑了,自以为懂了,教他说:“你别跟他拧着来,顺毛摸啊。再不行,就他那吊样,天大的事,打一架就好了。”和袁野打一架?!徐屹然默默看向彭卓宇。彭卓宇讪笑,也发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心说就袁野那拳头,徐屹然不一定能挨得下来。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袁野肯定不能揍徐屹然。“还是顺毛摸,顺毛摸。”彭卓宇想了想,还是改口,心想要是徐屹然听了自己的话,要跟袁野打架,指不定最后倒霉的是谁。他那次学徐屹然说话就被揍了一顿,冤枉死了。袁野个臭脾气,太护犊子了。一想到这,彭卓宇就觉得自己哪哪都疼,不敢再掺和了,麻利地爬起来,赶紧跑路。徐屹然正想问他怎么“顺毛摸”,他就不见了。没办法,只能自己想招。徐屹然瞥了眼袁野,又瞥了眼袁野。好帅啊~不对,重想。袁野好像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对他说:“哥哥出去有点事,乖乖等我回来,不用太想。”徐屹然在他的注视中,脑袋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等他走了,脑中才缓缓飘过一行弹幕:“乖乖等我回来,不用太想”。大概好几分钟过去了,这行字飘没了,他想起来了,应该关注的问题好像是——袁野为什么生气?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徐屹然有点懵。不过,肯定不是生他的气了。徐屹然有点高兴,又有点发愁,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袁野高兴起来。再想想,袁野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又有点忧郁,心想他为什么不让自己陪着呢?也许是以为自己要学习,不会翘自习课?就算这样,至少问他一声愿不愿意啊。徐屹然趴在桌上,想来想去,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写不了题目了。他赶紧想想自己的目标,又努力集中精神学习。秒钟“哒哒”地走着,仍然是那个不慢不快的速度,一点也不体贴人心。两节晚自习,变得漫长无比。袁野出去是给袁兴国打电话的。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那边刚说一句“你好”,袁野就把电话挂了。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这个点,出现在袁兴国身边的女人,八成不是秘书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非常狂躁,想要把手机砸碎,想要跳进湖水里,清醒清醒。或者朝天大吼一声:“我cao你妈!”但他走到湖边后,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那片熟悉的芦苇丛时,就放弃了这些想法。他走过去,拨开芦苇,找到了那只小乌龟。小乌龟本来安安稳稳地睡着觉,听到脚步声,试探着伸出一个脑袋顶,看到是他,欢欢喜喜地把头和四肢还有尾巴全伸了出来,往他的方向爬了好远,趴在小绿盆边缘朝他伸脖子。袁野笑骂:“今天没带吃的,别找了。”小乌龟晃了晃脑袋,好像听懂了,缩回脖子,趴着不动了。它没表情,也没叫,可袁野愣是看出它的委屈来,弹了弹它的龟壳:“小可怜,明天就喂你,想吃什么?”小乌龟翻了翻眼睛,这下,就是袁野,也看不出它老人家点了什么餐了。袁野摇摇头,重新用草把它给盖好,退出芦苇丛,仰天瞅了瞅那轮象征圆满的明月,心情变得很平静。过去十来年,他没有母亲,亲爹跟仇人没区别,就那么野草似的长大,随心所欲地混日子,一身臭毛病,身上没一处拿得出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那点无聊的同情心。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把自己当成了流浪动物的头儿,遇到混不下去的小可怜们,就丢点吃的喝的,随手挡个雨,遮个阴,权当打发时间。他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袁兴国的血,做不了好人。他满不在乎地活着,阎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直到某一日,漫不经心地拎起一只小乌龟打量了两眼,照例要丢到身后那个简陋的临时庇护所,却一不小心,戳到了这只小乌龟柔软的腹部,听到他两声弱弱的惨叫。他好奇地拨弄龟壳,想把这只小乌龟的脑袋揪出来玩玩,手刚伸进去,就被小乌龟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从此心里痒痒的,理直气壮地要对方负责。谁知道,小乌龟太老实,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把他当个好人,毫无警惕心地领回了家里。那个家太温暖,险些灼痛了他的皮肤,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替代的深刻的印象。袁野自失一笑,转身朝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走去。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袁兴国打了过来。他的面孔突然被手机屏幕照亮,定格在露出笑容的那个瞬间。他缓缓收起笑意,大拇指在屏幕上虚划,却始终没有接起这个电话。“袁,野!”恰在此时,徐屹然的声音远远传来。袁野抬头望去,见到人潮从教学楼中涌出,才惊讶地发现,晚自习已经结束了。看了看往这里跑的徐屹然,袁野想了想,接了电话,朝徐屹然笑容灿烂地挥挥手。“找我有事?”袁兴国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喘息声。“嗯。”袁野说,看着徐屹然越跑越近,声音很冷静,“通知你一声,我不出国。”袁兴国:“你说什么?”徐屹然跑到了袁野面前,刚想喊他,忽然发现他在打电话,连忙噤声。袁野捏捏徐屹然脸颊,面无表情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