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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盏原本打算在离开无锡前,找个机会跟他通声气。不料,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接下来的几天可能都不会太平,更别说有合适的时机。 她斟酌了下用词,谨慎道:“我不年轻了,这几年为了还债,一直在工作,现在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正好跟你姐有点意见分歧,就想趁这个机会去追追梦,做独立制片人。” 沈千盏看了眼苏暂,见他的表情像是还能接受,松了口气,开玩笑道:“被季总把心喂野了,想出去大干一票。” “而且做独立制片人后,接项目全看我自己的心情和喜好。没人约束,也没有指标任务,我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想休假就休假……” 她后面还准备了一箩筐的美好创想,比如:你季总工作忙,我要是也这么忙,这恋爱就没法谈了。总要有个人牺牲下去配合对方的时间,我正好可以让他养我。 又比如:前半生的日子过得太紧凑了,一年也就那么几天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太累了,想歇歇,最好能去陪陪老沈夫妇。 但才列了一个理由,她就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她想傍大款早在几年前就可以撇下千灯的摊子,自顾轻松去了,这个理由显然太假。 她也不是一个因为累就会停下来的人,她的野心,她的能力,没人比苏暂更了解。 于是,她干脆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苏暂。 苏暂回视。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头一次像蒙上了尘沙,灰暗得毫无光彩:“你已经决定了?” 沈千盏答:“是,决定了。” 苏暂:“所以你是真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想教会我怎样去当一个制片人。可惜我不懂你的意思,也没珍惜,到现在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沈千盏没接话。 苏暂和她不一样,他从小被宠大,到处有人惯着捧着,没尝过一无所有的滋味。他想要的东西,比如资源、人脉,招招手就有人上赶着送给他。 他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想努力罢了。 她走后,苏澜漪会另外找人教他,他迟早能够独当一面。 苏暂又问:“是你在千灯的最后一个项目,你做完就走了,是吗?”问完,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太多余。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沈千盏离职在即,她什么时候走又有什么紧要?反正是要离开千灯了。 但苏暂仍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没想过沈千盏会离开,他也习惯了在她的庇护下打打杂,做个平平无奇只会散尽家财的咸鱼富二代。 他嘴唇嗫嚅了数下,磕巴了几次,终于问出口:“如果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告诉我,我去帮你跟我姐说。你们关系这么好,可能她就是一时想岔了。她经常脑子一根弦,我帮你去骂醒她,或者你告诉我,你怎么样才能留在千灯,我去做,我都去做。” 沈千盏有些头疼地敲了敲眉心。 她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 “苏暂,我爸爸失联,下落不明。”沈千盏说:“老陈意外死亡,剧务主任刚通知完他的家属,最迟明天,我还要接待他的家属,联络保险公司理赔。” 她看了眼时间,声音冷静,语气冷漠:“接下来,我要通知苏总,晚上还要和各组组长开会,统一口径。善后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需要一件件安排。” 还有一句她没说。 前有萧盛的剧组组内斗殴,后有的场务意外死亡。虽然这两件事都只是偶然,可巧合一多,就容易被有心人拿去编故事做文章。 剧组正值多事之秋,此时的千灯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稍有不慎,她怕是要晚节不保。 她选择这个时间告诉苏暂,一是为了不让他毫无准备被人利用;二是防着苏澜漪背后放冷箭,用她离职的消息离间苏暂,暗算她。 想来也是可笑,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一日也需要这样未雨绸缪的防备。 —— 屋内陷入一片诡默的寂静中。 谁也没说话。 沈千盏收起餐盒,给季清和打电话。 大约半小时前,季清和给她发过一条微信,十分简短:“到海渡和救援队汇合了,准备出海。” 铃声响了一阵,没人接。 沈千盏怀疑是船声或者浪声太大,他没听见,索性作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千盏回头,提醒:“门没关,推进来。” 她安排了几人去做事,为了方便进出,房间门一直虚掩着,并未关实。 生活制片应声而入:“盏姐,我联系上老陈的家属了。”话落,瞧见苏暂也在,打了声招呼,继续道:“我按剧务主任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上老陈的妻子,给她定了明天七点的机票,大概十点左右就能到了。” 沈千盏皱了皱眉,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老陈家里都有谁?” “除了陈嫂,老陈还有两个女儿,一个今年刚上高一,另一个还在小学。听他同乡的小陈说,老陈父母健在,有两个哥哥,和一个meimei。” 沈千盏沉默了几秒,问:“陈嫂听到老陈……是什么反应?” 生活制片回忆了下,说:“通知陈嫂的是剧务主任,我问她身份信息,说给她买机票的时候,她都挺冷静的。” “什么都没问?” “问了。”生活制片顿了顿,说:“就问过去要多久,几点能到无锡。” 沈千盏沉思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你和剧务主任辛苦点,去机场把人接过来。态度谦和些,照顾着点她的情绪。” 生活制片应了声,见她没别的事情要吩咐,冲苏暂微微颔首,先离开了。 —— 下午一点。 沈千盏给苏澜漪打了个电话,告知她剧组有场务意外身亡。 苏澜漪问了问处理方案,见沈千盏都安排妥当,没再过多关心,只交代了一句:“要是家属闹起来,尽量降低负面影响。你代表公司抚慰抚慰家属,以平息事情为主要目的,如果赔偿金他们不满意,我这边可以再添十万。” 她应该是在抽烟,短暂停顿了几秒,呼出一口气,问:“还有没有别的事?” 沈千盏想了想,公事公办:“没有,事情后续我会让乔昕写成报告发到你的邮箱。” 苏澜漪没接话,她笑了声,握着电话既不说话也没挂断。 良久,一根烟抽完,她才缓缓说道:“怎么一晚的功夫,你就跟我形同陌路了。” 沈千盏无意跟她缅怀过去,更无意再提起旧情,和她争论。 她的那颗心早在那天凌晨三点,泡入冰水中,碎成了粉末。 她不说话,苏澜漪自然明白了她的态度,自嘲地笑了声,很快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