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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他变得安静, 有种风无法捕捉的虚无, 他的视线很远很远, 能穿越时间和空间,从如今到荒芜。 佟因想说话,但看见他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声打扰, 陪着他坐在屋顶上望着。 她觉得那座山分明很普通,可在他眼里,复杂得无法理清,大概是有两百年阅历的人所特有的一种眼神。 就这样一声不吭坐了半个晚上。 下半个晚上,李追玦躺在宽椅上闭着眼,像在睡眠中。 佟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片乱糟糟,那些画册好像成了会动的画面,一遍遍逼她回想,还有李追玦给她看的世界,那种压抑几乎让她窒息。 知道他的出身和些许经历后,再看他,一切都不同了。 以往他是有些神秘的庙主,强大而隐秘,现在他是有血有rou,有复杂过去的李追玦。 她烦躁地揪头发,侧过身枕着手臂,隔着不远的距离凝视他。 这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睡觉的模样,无声无息,胸口的起伏很慢,比起普通人称得上没有。 李追玦很好看,很白,是没有血色的白,近乎透明,他穿白衣时会清淡得要化在空气中,可他的好看是化不掉的,人化掉了,他的模样也会像烙印紧紧烙在脑海里,无论过多久再想起,也忍不住夸赞一声。 她觉得自己足够客观地评价他。 小白在床下的一角,能清楚地看见佟因的举动。 它趴着转眼睛,整整两个时辰,它亲眼看见因因在床上侧身望着,后坐起来望着,又挪到椅子上望着,再往前蹲在地上托腮望着。 越来越近,最后干脆到了宽椅前。 它翻了个身,懒得再看,不明白这些两条腿的生物为什么都喜欢大晚上盯着对方看。 不太正常,像有什么癖好。 佟因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她近距离盯了一段时间,扒着椅子的边缘,小心翼翼探头,把耳朵贴在他的心脏的位置。 是真的……没有声音,不仅没有心跳声,连血液流动的声音也没有,如果不是知道他还活着,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具死了没多久的尸体。 这种真实的死寂比起方才在屋顶上的对话更让她触动,难以想象他的两百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想了很久,没理出什么反而心绪更如乱麻,最后只是探手抱住他的腰身,说了刚刚在屋顶一直很想说的话:“对不起。” 安静地贴了一会,预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横竖睡不着她起身出木屋,让魑帮她做了件事。 黑暗中,李追玦悄然无声睁开眼,焦点落在虚空,再静静挪到木板处,仿佛能透过木板看见外面的身影。 他坐起身垂着眼,再平静也压不住深处的骤乱:“她说什么?” 小白下巴搁在地面上,道:“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道歉。” “为什么?” “因为内疚。” 李追玦沉默良久,在思考这句话,似乎要把简单的三个字拆成一笔一画,再从笔画之中去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小白明白,李追玦活了两百年,大概没听过一句对不起,他从出生起就被道族追杀,人人恨他,没人觉得对不起他。 之后锁灵塔的一百年,那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物种说对不起,再然后,就是建立富贵村的一百年,他作为让人畏惧的庙主,没人敢对不起他。 或者说,对不起他的都死得彻彻底底,根本没机会说这句话。 小白左爪叠右爪,迟疑片刻,闷闷道:“我也对不起你。” 李追玦瞥它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佟因没有听到木屋内的动静,她卷着被子坐在木屋外,一本本读起让魑从山神庙拿下来的画册。 越晚天气越凉,她不敢点灯惊动李追玦,只就着月光在门外静静地看。 先前以为这是故事,读的时候没有太往心里去,现在知道是李追玦,再看自然而然代入他的角度。 从第一本开始,到第两百零八本,画册对他自己并没有很详细的介绍,但她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的父亲,是先前在山神庙里拆掉改成厨房的山神像。 一个道族的人,当初李追玦和他母亲被天灵族抓住,有他父亲的很大功劳,他父亲诱骗他母亲出现,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李追玦从锁灵塔出来后,他的生父阳寿已尽,早早坐化归天,他烧了天灵山后,屠了他生父所在的道族支脉。 他生父的山神像是本就存在,是他特意选这个地方建立富贵村。 看来是想砸那个山神像很久了。 而画册中,从第六本,也就是被天灵族关进锁灵塔开始,每一页都是浓墨的黑。 一开始她以为只有一两页是这样,她怕有所遗漏,一页页翻过去,整整翻了一百本,全是黑暗。 越翻越沉重,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窒息。 直到从锁灵塔出来,再建立富贵村,才重新出现画面,建立成功之后,又持续了一百本的空白页,偶尔有一两页的内容,都是有关他在村子里逮到了道族的人。 再次出现画面,是她到山神庙之后,而且是她画出来的内容。 她画的那些Q版,被他整整齐齐钉在最后一本画册里,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她抱着最后一本画册看了许久,第一次感觉到这些Q版画的珍贵。 只有经过时间洗礼,才会变得厚重。 合上最后一本后,她揉了揉眼睛,天开始放亮,给朦胧的世界镀上一层金色。 “我说了,锁灵塔里面肯定没画东西。” 魑趴在佟因旁边,打了个呵欠。 “锁灵塔里,是怎样的?” 昨晚屋顶上由他开了个头后,便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佟因无法控制地想知道更多他的事情。 “忘了,只记得很吓人。”魑想也不想道。 最后是夫诸解答了她的疑问。 是一个黑暗且极寒的地方,每个囚徒被困在四肢无法伸展的空间里,忍受着无边的孤独和身体的折磨。 塔内隔绝一切,无法交流也无法接触,只有他们要服役时,才会短暂地从塔内出来。 “我关了一千年,但由于天灵族需要我的洪水灌溉药园,我可以经常离开锁灵塔,在药园戴着镣铐工作。” 夫诸回忆从前的时候,目光很冷。 “你的洪水……” “我是凶兽,走到哪都会带来洪灾,这个能力我无法控制,被关在锁灵塔里时可以封禁。” “那现在?”佟因奇怪,既然无法控制,现在也该泛滥洪灾才是。 夫诸讥讽道:“庙主帮我封禁了能力,其实这个能力可以封禁,天灵族的人也清楚,但是他们需要洪水灌溉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