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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疑惑不解之时,周围人都一齐发出了惊呼声,仅有一个碗中的血如烟气一般扶摇而上,慢慢融入了法阵之中,人选已经产生,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结果已定,请崇军大人上前。” 其余四个少年脸色煞白,面如死灰。那个身藏利刃的少年抿着唇,脸色却比他们还要苍白,目光轻晃,看了咫尺之外的大瑶宫一眼,才深吸一口气,平稳地迈出了第一步。 他竟然真的是孟且失散许久的侄儿,那么玄嚣…… 我一愣之下心思微转,立刻朝采鸟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把推开身前的甲士,悠悠然地上前,刻意地抬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语调淡淡道:“且慢,就这么定了不嫌太过轻率么。这个孟从军可是个骗子。” 事情猝然而至,使得四周瞬间沉寂下来。想来阻拦我的一干人全都愣在了原地。崇军张了张嘴,额头渗出冷汗,失声喊道:“你是什么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理会他,只环视众人,将各异的神态尽皆收入眼底,随即才漫不经心地笑道:“我,自然就是真真正正的孟从军。” 虽说旁观者清,我却更习惯置身于风暴之中,想要找出玄嚣,扰乱这个他明显分外重视的仪式自然是最方便的做法。 当然这方便大概只对于我而言,崇军胡乱被泼了一盆脏水,原本便紧绷的精神瞬间如拉得太紧的细线一般乍然断裂,他转身不顾仪态地扯住大太监的衣襟,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我已通过了测试,自然是真的,快把这犯上作乱的人给我赶下去!” 那太监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我将其看在眼里,轻笑着撺掇道:“姑且让我一试,于你本来也没什么损害,你又何必这般慌张,除非……” 见我将视线投向他的衣袖,崇军身体重重一颤。终于意识到我发现了什么,他动作缓慢地闭上嘴放开太监,下唇不住地颤动着,那单薄的身躯似乎转眼便能融化在逆光之中。浓重的悲哀像是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仿佛他一辈子的努力,全部都将断送在我这一句未完的话里,如此无奈,又如此不甘。 大太监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服,看了眼崇军的表现,脸上满是狐疑。我毫不闪避地迎上他透出冷意的眼睛,伸手用指甲轻轻在手腕上划了一下。血从白痕之中慢慢渗出,顺着我的手指滑落在地。毫不在乎地舔了一口,我几步从旁边桌上取过一个做祭器的陶罐,将鲜血滴了进去,等差不多了,才半是强迫地把东西塞给了呆立的侍女。 侍女反应过来,求助地看向面色冷冷的大太监。对方颌首,随后看向我,眼中出乎意料地带着一点同情的意味:“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微笑,一字一顿回答:“孟鸿。” 事情至此,除了我要花大力气想个假名字外,一切都很顺利。区区法阵自然难不住我,毕竟我也与喧嚣厮混多年,他的把戏,我自然清楚。之前已经仔细看过,相信只需改动一处符文,便能造出我是孟家后代的假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有人捣乱。当陶罐中的血被法阵吸收之时,崇军一脸震惊我能理解,面色惨白我也能够理解,可他忽然孤注一掷持刀向我冲来,那就实在有些不对了。可见现在的年轻人的确缺乏历练,不如我当年临危不乱、思虑周全。 采鸟不会出手,他还没到暴露的时候。况且在崇军口中喊着“孟鸿纳命来”一边朝我这边扑时,我自有数十种方法可以轻松闪躲过去。 谁知正当我在考虑用哪一种能不落痕迹之时,一道黑色箭影带着几乎化为实体的杀气毫无征兆地破风而来,如同曳着火光的流星一般坠于地面,碎石像是被暴风卷起的雪片一般飞向天空,剧烈的震动从中心开始向外周播散。我拉住崇军入怀险险救了他一命,独自立于东倒西歪的人群之中,无形的疾风将我的袍袖和长发都倒吹着翻卷起来。 一个蓝衣的青年收起弓箭自藏身之处出来,看也不看被震动波及的百姓,径直到我面前单膝跪地,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怒:“我乃共工旧部浮游,奉命前来投入帝鸿大人的麾下。”顿了顿,他忽然抬头直直看向崇军,面无表情道:“对帝鸿大人动手的人,全都该死。” 我:…… 浮游的声音掷地有声,余音在广场中不断回响。 崇军立刻就有了反应,惊疑不定道:“你不是叫孟鸿吗?” 太监艰难地从碎石之中爬起来,指着我恶狠狠骂道:“竟敢袭击大瑶宫,你果然心怀不轨!” 我:……………… 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不给正努力进行阴谋诡计的我以一点起码的尊重。 浮游号称我的属下,竟出现得这样突然,这样恰到好处,可见表面百般逢迎的人不会是忠心耿耿的手下,而那些看似面冷话少、不听调遣,想出手时就出手的……才是认认真真想捅我刀的人。 帝鸿的名字想来很快便会传到常羲耳中,云和国已不能久待。我冷淡地瞥了浮游一眼,正准备推开崇军离开,却忽然有个小太监扶着帽子急匆匆地向这里跑来,高声冲我们的方向呼喊道:“三位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第13章 浮游的突然出现不在我的预料之内,但除此之外,事情的发展总归还算是顺利,倒不如说——太过顺利了。 孟且并未出现,却而代之坐悠悠然在客厅正中的,却正是我要找的玄嚣。明丽的日光被窗柩分割成小块,在地面上投下点点金光,玄嚣坐在那里,仿若一个能被光线轻易穿透的淡青色薄影,他一向如此,有礼却疏离,就像是寂寂的午后时光,让人觉得舒服,但是也空洞无比。 “帝晨不在了,帝鸿几月前据传也死了。” 他将一杯茶推向对面的空位,弯起嘴角,目光温润,淡淡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来此有何事,但旧友到访,无论如何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不愧是玄嚣,他看出了我的身份,也猜出我想隐瞒身份…… 我没有去接茶杯,而是在距茶几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定定地看了玄嚣一会,挑眉笑道:“我原本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玄嚣温和回答:“我有我的事,就像你也有你的事。” 飘零的白色水雾模糊了他的面孔,他微笑着,我却不能从中感受到任何的情绪。玄嚣从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虽说是所谓的旧友,但不论是帝晨还是我的死,恐怕都不能让他的内心起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