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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关爱小辈是一回事,被当场抓包八卦又是另一回事。“我想与沧玉说几句话。”玄解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再度开口,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倩娘急忙推着赤水水与棠敷的肩背往外离开,笑道:“好呀好呀,你们俩聊,我与赤水水还有大巫出去看月亮,今天的月亮真漂亮。你们尽管聊,聊多久都可以,不用理会我们在外头,要是嫌吵了就喊一声!”一鸟两狐叽叽喳喳地出门去了,赤水水不死心地扒住门,被倩娘硬生生扯走了。“多谢你为我解围了。”沧玉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他打起精神道,“你想问我些什么?如果是为了今晚的事,咱们也别纠缠了,我的确是为容丹去的。”玄解的眼睛是幽幽的黑色,泛着点过深的猩红,冷淡道:“别撒谎了,倩娘说撒谎不是好孩子。二十年来你从没想过容丹,提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你不是为她去的,是为我,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担心我?”沧玉一怔,捏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就往玄解身上打去,这茶杯不大不小,说暗器过钝,说玩笑力势又太狠。茶杯刺破风声,玄解伸手一扬,将它稳稳当当接在手中,心领神会地为沧玉倒了杯茶,重又递到他的手中。茶水尚热,倩娘临走前用法术将它暖了暖,免得沧玉或是玄解喝得凉水入腹,这是多年来照顾玄解养成的习惯,幼兽不比化形后的大妖,需要仔细照顾。“你这般机敏,身手又不错,我担心你做什么?”沧玉在烛光下看着玄解幽深的眼,想起了那日遇见类猫带来的尴尬结果,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故作冷嘲热讽道,“难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容丹还能伤到你吗?”其实玄解说得不错,沧玉的确是担心玄解,可这话由玄解说来就未免太过奇怪了,简直像是他所钟情之人并非容丹,而是玄解一般。“我不知道。”玄解说道,“所以才要问你。”他看见沧玉脸上面对棠敷、赤水水、倩娘三个妖怪时无奈又包容的笑容消失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像是两块琥珀摆在一起,美得冰冷。谁都有弱点,赤水水害怕在乎的亲朋好友生气、春歌恐惧自己无法庇护整个青丘、棠敷生性包容忍让、赤罗与白殊容易被彼此牵制、倩娘总是太过担心他……唯独沧玉,他就像是玄解难以窥探的一座冰山,爬上去太高,深入又觉寒冷。几乎整个青丘都在说沧玉对容丹的痴心不悔,甚至有小狐狸将此编成歌谣,连倩娘都对此深信不疑,可玄解没有感觉到。玄解知道爱是什么。倩娘如同母亲那般尽力宠爱他,为他身上的每道伤口感同身受,为他喜欢的口味绞尽脑汁。她被约束于这小小的屋舍之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输在赤水水手下,从此跟随沧玉,再没有过自己自由逍遥的日子,被迫接受抚养他的职责,尽心尽力,唯恐无法让玄解如正常的幼崽一样长大。赤水水则如师长那般关爱他,忧虑他过于奋力,恼怒于他的“涉险”。在乎。这些感情纵然不同,可有些地方是相通的,他们都在乎玄解。而沧玉会将玄解带去火灵地脉面对各种各样的妖兽,会看着类猫这等yin/物对着玄解搔首弄姿,他将这广袤的世界铺陈在玄解的面前,浩瀚无边,似玄解早该上这样的一堂课。腥风血雨、意乱情迷。沧玉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在乎,他不像春歌那般在意长幼跟地位高低之间的规矩,也不像赤水水那般充满保护欲,更不像是倩娘那般无微不至。他只是从未将玄解当做个幼崽。可沧玉从未在乎过容丹。感情难以掩饰,会从生灵的行为、眼睛甚至神态中展露无遗,容丹对沧玉愧疚无比,提起霖雍又满怀爱意。沧玉没有。他提起容丹时,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在他却在害怕。玄解见他如此,心中缓缓反应过来:沧玉是在怕我问出的这个问题。为什么,他在害怕关心我么?“你与倩娘不同,倩娘心中一直十分怜惜我,纵然容丹修为比不过我,她心中总会免不住担忧,她来一点都不奇怪。”玄解道,“可你不同,幼时就一直如此,你将我丢在一群妖兽里也毫无反应,怎会担心容丹伤害我?”沧玉被说得老脸一红,自觉以前的确太不上心了些,现在想想难免有点“虐/童”的嫌疑,便道:“你这话,是说我待你不如倩娘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玄解道,“你与我无亲无故,却十分耐心,我平日有问你必然答我,我还能随赤水水学习,心中已极为感激了。”玄解这话是真心真意,却臊得沧玉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尴尬地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平日的确太忽略玄解了。一日三餐,身上的伤处都是倩娘在帮玄解处理,这姑娘当初莫名其妙被赤水水抓来险些炖成鸡汤,这二十年来又莫名其妙当了个便宜娘亲照顾玄解,倒比他这个随口就让玄解活下来却没花太多心思的抚养者更尽心尽力。而玄解长大后,沧玉只顾着欣喜自己多了个组队伙伴,全然没想过这些年来玄解是怎么长大的,难道靠他几句人生哲理,几句支持就平平安安随风长成了如今俊俏的少年郎么?那时拿雌雄同体的类猫逗玄解,只是觉得好玩有趣,如今想来,跟对个少年人耍流氓有什么不同。沧玉仔细端详玄解的眉眼,见他神态十分冷淡,如此听话懂事,一时茫茫然不知所措,低声道:“我没你说得这般好。”他如此说道,神态已是筋疲力尽至极,“我连自己都顾不好,若非是倩娘照顾你,只怕你活不到如今。”“即便当真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数。”玄解道,“既活下来了,便就没甚么只怕了。你心中在乎我,已胜过许多了。”“你倒是好哄。”沧玉微微笑了笑,他此刻心中对玄解怜惜增生了不少,心中的戒备也松动了许多,温声道,“我确实是为你而去的,孤男寡女到底容易叫人说闲话,容丹在青丘的名声不大好,她与她丈夫感情甚笃,我怕叫外人误会了。”玄解见沧玉的神态大变,不知道短短几句话里他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心路历程,只觉得沧玉此刻倒比往常看起来更顺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