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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容恬静,竟再没有往日总憋了一口气看人时的乖张戾气,进一趟宫显得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大家闺秀的修养气度。 可无端端透出来一种压抑。 姜伯游往日总盼着她能和雪蕙一般懂事知礼,如今回想起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竟觉得若能一直那样也不错。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想起自己将要说的话,一时竟觉有些难以启齿,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头道:“你在宫里的事情,爹已经听说了。外头勇毅侯府的事情,你也该听说了吧?” 姜雪宁点了点头。 姜伯游便道:“前些天宫里面出了一件大事,内务府呈献给太后娘娘的玉如意上竟刻有逆党之言,这几句话本是天教‘替天行道’的口号,便是再怎么查,查到平南王一党余孽头上也就罢了。可不知怎么,竟将勇毅侯府牵连了进去,怀疑勇毅侯府与平南王一党余孽,甚至与天教有勾结,甚至还说掌握了勇毅侯府与他们往来的书信。如今事实虽未查明,可朝廷为防侯府逃窜或作乱,已先围了侯府,只等事情水落石出便要定罪。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书信! 纵然早有了准备,可当从姜伯游这里听到更确切的消息时,姜雪宁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宿命般的重压。 上一世便是如此。 勇毅侯府之所以会被定罪,便是因为朝廷的的确确查出侯府与平南王逆党有联系有往来,且掌握了书信。可这也是她上一世最困惑的地方…… 姜雪宁看向了姜伯游:“据闻平南王一党气数已尽,更不用说连平南王本人都已身死,如今的逆党不过是一盘散沙,连天教都不如。勇毅侯府掌着天下三分的兵权,二十年前更与定国公府一道率军击退了平南王与天教的叛军,解了京城之围,按说是不共戴天的死仇,怎会在事后许多年还与逆党有联系?” “果然,连你都觉着不合理吧?”姜伯游苦笑了一声,“可正因如此,才显得很真。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姜雪宁怔住。 她不明白姜伯游何出此言。 姜伯游看她迷惑,便慢慢道:“此祸全源自于二十年前那一桩‘三百义童’的惨事。这么多年来,三家虽一直不曾对外张扬,好像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可如今暗潮涌上,方知他们是谁也没有忘记过。尤其勇毅侯府,对此更是耿耿于怀……” 是姜雪宁知道的那个故事。 只是比起仰止斋中方妙所言,姜伯游的讲述中,竟有方妙所不知晓的内情。 也或许,依旧是冰山一角。 “萧氏曾与燕氏联姻,彼时萧太后在宫中做皇后,萧远袭爵当了定国公,又得萧太后说媒,娶了勇毅侯的jiejie燕氏为妻,不久诞下一子,取名‘定非’,早早便封了世子。 “皇族,萧氏,燕氏,如此便连为一体。 “当年平南王与天教逆党率军攻入京城时,燕夫人正携着年幼的定非世子,在宫中与皇后、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萧太后与圣上宴饮。” 姜雪宁立刻就察觉到了那点不一样的地方:“可听传闻,当年圣上因在宫中,躲藏逃过了一劫,而世子却因年岁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相仿,被天教与平南王逆党抓去,成了那‘三百义童’之一。” 如果当时小世子在宫中,怎会被抓? 如果小世子被抓,太子又凭什么能逃过一劫? 姜伯游当年也在京城,虽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可也算是曾亲历过这件事,对于如今世上许多与“三百义童”有关的传闻,听了大多不过付之一笑。 可笑过后终究唏嘘。 他叹了一声道:“逆党抓了三百孩童仍未找出太子,便布告整个京城以这三百孩童的性命为威胁,逼皇族交出太子。天下虽从来是君为上,臣为下,万民供奉天子,可这些孩童的父母又如何能坐视自己的骨rou殒命?京城都被攻破,皇族将倒,城中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便是皇族也要想想民心。然而太子乃是皇室血脉,天潢贵胄,当时的如今,未来的天子!怎能为了区区三百平民孩童而落到逆党手中?” 姜雪宁心中忽然一突。 姜伯游莫名笑了一声,道:“当时宫中仅有世子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又熟知宫廷中事,礼仪气度皆不出错。后来京城之围解除,宫中幸存者皆称定非世子年岁虽小,却心有家国君臣之大义,一为太子之安危,二为三百孩童之性命,挺身而出,自冒储君之名,献首叛党逆臣。只是没想到叛军贼子毫无人性,得了人后竟不如约放走那些孩童,反在援军到来之前,尽数将人屠戮,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当年那惨烈的场面,依稀还在眼前。 姜伯游摇了摇头:“当年的小世子多半也已殒身,可出事时在冬月,待能把人从冰里挖出来后,都已经难以辨认。是以燕夫人还存了一分希望,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在其中,死活要去寻找,甚至一朝与萧氏反目,和离回了勇毅侯府。她虽没两年就因病去世,可勇毅侯府这些年来承她遗志,一直有在暗中找寻小世子的下落。” 姜雪宁听了知觉心底发寒,隐隐明白了,却道:“您的意思是,勇毅侯府之所以会被人搜到与平南王逆党联系的书信,是因为他们还想找寻小世子的下落,而当年对这些事情知道得最清楚的,除了天教,便是平南王一党……” 姜伯游点头:“此事也是皇族与萧氏的心病!” 当年的小世子也不过才六七岁,什么“年岁虽小却心怀家国君臣大义挺身而出”,说给平民百姓听便罢了,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浸yin过许多年的人,真不信这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 姜雪宁又想起上一世种种的蛛丝马迹来。 原来与平南王逆党有书信往来,是为了寻找那个或许根本早已不存人世的“定非世子”…… 她觉觉茫然:“所以勇毅侯府之难,竟是无解吗?” 姜伯游知道她同燕临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此刻心里绝不好受,可他们一家比起跺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抖上一抖的大家族,实在无足轻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怀着愧疚道:“是父亲无能。早些月侯爷问起,还曾提过你与燕临的亲事,说只等那小子冠礼一过,便准备起来。小侯爷平日里虽总翻咱们府里的墙,我也常骂他,可实则欣赏他少年心性,能文会武,与京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