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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旬,郁容几乎是围绕着他家兄长打转,各种精心照料,终于等到对方身上水花结痂了。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好歹没遭遇什么“万一”,病情没遭遇恶化或出现什么并发症,时日也未拖得太久。否则,即将到来的新年怕都过不安心。“容儿。”脖颈间,毛糙糙的触感让郁容倏然回过神,温声应道:“嗯?”聂昕之淡声道:“口干。”郁容:“……”瞄了一眼伸手就能拿到的水杯,他不由得黑线了——这到底是在养儿子呢,还是伺候他大爷。出了个水痘,直让他家兄长脑子出了毛病。明明其身体上的病差不多好全了,某些“后遗症”却越发严重了。暗自吐槽了一通,郁容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小心……也许是另类的“口嫌体正直”?不经意间,悄然到了腊月二十七。几天前就彻底痊愈,连个水痘的印儿都没留下的男人,终于舍得离开郁容的卧室了。禁中来了急信,聂昕之需得当即回京。郁容“欢送”着他家兄长上路,只觉得倍儿神清气爽。希望那家伙再也不要生病了,明明跟平常一样,闷不吭声的,偏偏烦人又缠人,得人哄着宠着,真真是“小公主”,作死了。关键是……他不仅狠不下心不搭理,还脑抽地觉得这样的兄长挺可爱的。唉——只能说,美色误人。郁容长吁短叹,待得再也听不见马蹄声,转身朝家走去。从官道到自家小院,足有好几里的路。好在也不赶时间,他便踱着步子慢行。冬日景致凋零,四周尽是古藤老树的,让人难以自控地心生些许寂寥感。郁容倏地低叹了声,被缠缠腻腻了大半个月,现在人走了,反倒有些不习惯。“兄长也真是的……”他嘀咕了一声,未尽的话语留存在心里:每回分别,那家伙都想“拐带”自己一番,这一趟回京,居然提也不提带上自己,莫不是……一年之痒了?下一刻意识到在想什么,郁容瞬时被自己雷倒了。“小郁大夫。”郁容陡然回神,抬目看向前方,看清来人,当即敛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下意识地扬起嘴角:“贵客临门,未及远迎,真是失敬了。”贵客失笑:“小郁大夫总是这么客气。”语气微顿,“是匡某失礼才是,未有提前告知便贸然登门。”又是一番客套话,郁容将人请进了家门。尚未坐稳,就听匡英出声了——“今日冒昧来访,不为俗务,是想请小郁大夫你为我辩诊一番。”听罢,郁容略觉意外,只因观这人气色,看着挺健康的,遂不再多思,先行端详起其面容。1.8细观气色,再行切脉,一番仔细辩诊,郁容觉得这位匡大东家的病情有几分微妙。乍一看,除却肾亏之证,其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便听匡英说:“近来夜里常感体内燥热,腿骨隐约胀痛,但至白日,热痛皆了无痕,累日之后,常觉神疲乏力,偶感双目发黑……”听着挺像阴虚火旺。只是……郁容想了想,道:“可否容我摸查一下筋骨?”匡英当然不可能拒绝,捋起衣摆,裤腿卷至膝盖以上。郁容便毫不犹豫地“上手”了。说起来,外祖父曾手把手教导过他“相骨”这一技能,一直以来没多少实际cao作的经验,这一回用上了,心里也是略没底,可通过寻常辩证之法,确实一时难以确定匡英的病证。郁容心里其实有些猜测,若猜测为真,这位匡大东家的情况就有些危险了。敛起纷乱的思绪,他探出右手,并拢起食、中指,置于对方的膝盖骨突出处,顺着长骨滑动摸查。这一“摸”,便敏锐地发现了些许问题:首先,匡英的小腿肌rou隐有萎缩之状,再则有局部地方,手指按上可察觉到胖肿,摸至关节部分,可感觉得出骨头稍显粗大……郁容收手,暗自叹息。匡英似乎察觉到什么:“小郁大夫有话尽可直说。”郁容没直接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问:“适才按压,可有疼痛之感?”匡英微微摇头:“并无。”郁容不再吊人胃口:“附骨之疽。”匡英一愣,迟疑:“竟是附骨疽?为何……”质疑之话没直说出口,语气一转,“能否为匡某详解一番?”郁容知道他的疑惑,到底是匡万春堂的大东家,这人对诸多疾病多少有些了解,他之症状从表象上看,实在不像附骨疽。事实上,确实不能说是附骨疽。郁容沉吟了少刻,解释道:“若不提早发觉,少则半年,多至两三载,匡大东家你的病情自会发展成‘附骨疽’。”这说法有些莫名其妙,匡英却是听懂了,默然好半晌,脸上如面具般的微笑,已是完全被收起来了:“毒吗?”郁容颔首:“适逢其会,我偶然得知有一奇毒,是为蚀骨之毒,常进入人体不知不觉,毒邪袭入四肢长骨,便如附骨、咬骨之疽,经年累月,即化作真正的附骨疽。”很巧,之前因对蛊毒好奇,在系统空间好生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然后他发现,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不怎么样,五花八门的毒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其中蚀骨之毒,就是比较阴邪的一种。这类毒,最可怕的不在于毒之本身,而是其极具隐蔽性,慢性.毒呈现在人体的表征,看似就是普通的疾病,待得毒素侵蚀到一定程度,骤然爆发,只会让人以为中毒者得了“附骨疽”。真正的附骨疽,本质上即是化脓性骨髓炎,以当今之医术,不是完全没有救治之法。可蚀骨之毒形成的附骨疽,若以治疗真正的附骨疽之法施救,只会催生毒邪,加剧“病情”……轻则四肢骨骼枯死,全身瘫痪,重者一命呜呼,却让人察觉不出异常。匡英静默了少刻,忽地舒了口气,笑道:“在下真是幸运了。”郁容微微一怔,旋即明了其言外之意,不由佩服起良好的心态,不愧是撑得起偌大一个匡家的男人。“小郁大夫既是知晓我所中之毒,”匡英继续说,“想必应有些许缓解之方?”“附骨疽是为风热壅结,蚀骨毒却是寒邪入骨,真寒假热,二者论治之法截然不同。”郁容回道,“匡大东家你的蚀骨毒发现得及早,毒素尚在累积,化解起来不算麻烦,譬如温炙化毒汤可拔寒清毒,调理数月即可。”匡英面上的笑容一下子真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