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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正在话别,一辆蓝色法拉利由远及近,停在二三十米开外。孟想和顾父站在光线以外,被夜色包得严实,车上的人发现不了,倒被他们瞧得一清二楚。他们原本也不在意对方,只因从副驾上出来的人是顾翼才一齐瞪大了双眼。顾翼下车后快步朝住家方向走来,下一刻就被那紧随他下车的司机追赶拦截,那是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腆着啤酒肚,头上顶着地中海盆地,身高也只够到顾翼耳根,面貌已是十分猥琐,做出的动作更是下流不堪,竟一把将顾翼按倒在院墙上,抓住他的头发掰弯他的脖子要亲嘴。顾翼被动忍受,僵着身子任凭作为,姿态像极了旧社会被恶霸非礼的弱质花柳。孟想的顶阳骨上隆起一座活火山,眼前烈焰熊熊,两只拳头犹如吃人的野兽嗷嗷狂叫,然而不等他行动,顾卫东已一马当先冲上去,抓住那对自家儿子上下其手的色狼,以迅雷之势击出一记重拳。“へんたい!死ね!(变态去死)”那男人一个扑爬倒地,未及躺平又被拉起来狂揍,顾翼拼命拦住父亲,催那小日本快走,小日本本身没干正经事,心虚理亏不敢计较,连滚带爬逃上车,倒车时不慎撞到后方的石头墩,车尾立马凹进去一大块,修车费也够他rou痛好久了。顾卫东没抓住流氓,不停怒气冲霄地叫骂,孟想只看到他温和平顺的一面,陡见这厉鬼附体的情状便分外心惊,顾翼不停劝阻,冷不防被他狠狠抽了一巴掌,背心再次撞向院墙,几乎站立不稳。顾卫东指脸大骂:“你这个混账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干这种下作勾当了,快给我说清楚!”顾翼以前说过父亲从不打骂他,此刻破天荒挨了打,一时茫然无措。顾卫东看他不出声,气汹汹上前揪拽,孟想一个箭步挡住,将他推出去老远。“不准打他!”他中气十足一声吼,高大的身板化作坚实屏障,将顾翼牢牢护卫住。顾卫东对他的印象也是老实憨厚,被他这雄狮扬威的气势震慑,骇怪良久才复转虓怒。“小孟,这是我的家事,你别插手!这小子不学好,我这做父亲的必须好好管教他!”他刚靠近一步,孟想便展臂摆出母鸡护崽的架势,脸上怒容尤甚,头脑一热打起抱不平:“你没资格管教他!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帮你还债!你自己处事不周惹下一堆乱子,连累儿子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个父亲当得根本不称职!”自从听顾卫东陈述家变时起孟想就悄悄囤积着对他的不满,依他的观念,男人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天塌下来自己扛,没有说让别人替着吃亏受累的。顾翼有才有貌,本人又争气上进,要不是摊上个倒霉蛋老爹,怎会沦落风尘?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这老爹非但不感激,还凶巴巴乱打乱骂,不就是现成的冤亲债主吗?若是拿到街头巷尾去议论,必然受到公众一致谴责。他有这想法也是对顾翼用情至深,自然生出偏袒之心,把他的不幸和自己因疼惜产生的怨訾全都归咎到了顾卫东身上。冲霄的唾骂像一顿水泥将顾卫东淋成了雕像,三人中最先作动的是顾翼,他闻声绕到孟想跟前狠狠推他一把。“混蛋,谁让你胡说八道!爸爸,别听他的,他就是个骗子!”顾翼轻快平缓如小溪般的情绪首次掀起怒浪,凶狠的神色间夹杂惶恐,发出警告后忙着安抚父亲。顾卫东不是三岁小孩,自有一定判断,挥手格开儿子,走到孟想跟前,郑重询问:“小孟,你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家顾翼的事你也很了解了?”他的嘴唇被口里吐出的颤音震动,也在微微发抖,这份惊恐惶惑如同厚厚的砂纸一下子磨顿了孟想的锋芒,他不知如何启齿,刚张了张嘴,又听到顾翼厉声喝止:“孟想你再敢对我爸爸胡说试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你给我住口!”顾卫东用更具冲击性的啸声镇住他,深吸一口气,态度便镇静多了,再度和声向孟想寻求说明。顾翼惊慌缭乱,抢上去抓住孟想手臂,想强行带走这名证人。顾卫东当然不放行,争执中一位巡查骑车赶到,问他们在干嘛。经过一轮对答,他们才知道这十多分钟的争吵已惊动附近住户,日本人的维权意识很强,喧哗扰民属于违法行为,严重的会吃官司。顾卫东忙向巡查解释:“我们家里人之间闹了点矛盾,各自情绪都很激动,打扰到邻居们真的很抱歉,以后一定注意。”巡查也很和气,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居民们都到了休息时间,诸位在这里说话不合适,要解决纠纷请换到无人的地方,希望能心平气和商量,别做出过激行为。”打发掉警察,顾卫东拿出家长的威严安排后续事宜,吩咐顾翼回家待着,让孟想跟自己到别处谈话。顾翼不肯,无奈父亲态度不容置喙的强硬,没给他一点插手的缝隙。他只好听话先走,转身前狠狠瞪了孟想一眼,那一眼情愫复杂,有警告有哀求有忧虑有恐慌,总而言之生怕父亲再受伤害。在这个眼神警示下孟想也变得彷徨,跟随顾卫东来到附近一家和式居酒屋,在他询问下,却是茶壶煮饺子,一句话都倒不出。顾卫东给他掺了一杯酒,自己先端起酒杯苦叹:“小孟啊,你就别瞒我了,我这会儿心像狗啃的一样,再不听你讲实情,准得活活憋死。”他仰头干杯,随即又蓄上一杯,连续喝了五杯,面容越来越苦,明显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孟想不忍再欺瞒,把肚子里那些被查封的违禁言论和盘托出,从顾翼去牛郎店上班,到给山根亮平当裸模,滚雪球似的越说越多,最后连根须也给挖出来。顾卫东眼看爱子的人生出现这种畸变,聆听时脸色就像飘在石油上的泡沫渣,时黑时白,为镇定心神,一连喝光三瓶烧酒,酒精烧掉了硬汉的矜持,到后来他伤心欲绝地撑住额头,落下痛疚的泪水。“我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啊,竟然把儿子害成这样,真是作孽啊!”孟想违心地插完刀子,也是内疚,递上纸巾安慰:“顾叔叔,我刚才在外面说的都是气话,顾翼是个孝子,对您的感情很深,是自愿为您做这些事的。”顾卫东摇摇头,双手在裤兜里摸了摸,又拿起一旁的大衣翻找,随后颤声问:“你有烟吗?”“对不起,我不吸烟。”“可是你上次来我家不还专门跑去超市买烟吗?”“我……我那时撒谎了……”孟想无意中露了馅儿,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