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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一直沉默的谢郁忽然问道:“果真是长生殿设局,他们会想不到你尚有自行运功解xue的法子?又怎会留给你充足的时间?卫兄,你还有何事隐瞒未说?”他这话说完,整个洞xue之中便陡然一静。片刻梅莱禾寒声道:“飞卿!”卫飞卿半晌无语,直到梅莱禾往前跨了一步,忍不可忍要往他吊篮跃去,这才长叹一声道:“我身边埋了火药。”众人闻言心中一寒。长生殿绝迹江湖已达二十年之久,但曾经显赫一时制霸武林,那又是更久远以前的事。其最大的倚仗,正是毒药与火药,不知曾令多少武林中人横死。梅莱禾颤声道:“那火药难道……难不成它会自行炸裂吗?”卫飞卿苦笑一声:“恐怕是的。”而且离炸开的时间绝不长了。“那还等什么?”杨六叔截口道,“就用咱们方才所说的法子,左右不过一条命!卿,咱们若叫你在此出事,有何颜面再回去见庄主?”卫飞卿却道:“诸位还是先行出去吧,那长生殿尊主诡计多端,此番旨在一举消耗登楼与清心小筑大批高手,我只怕再不出去,稍后就真的再无人能出去了。”心中一凛,谢郁道:“适才咱们仔细查探过,确认这迷雾峰上除咱们以外再无一人。”沉默片刻,卫飞卿道:“你们见过了这偌大的洞xue,还以为只要峰‘上’无人,此地便当真无人?”谢郁不由色变,却听卫飞卿续道:“谢兄应当明了,段须眉不亲眼见到谢兄殒命,他绝不可能离开此地。”谢郁再不及说什么,他适才进洞时押后,此刻就站在通道出口,当下转身便顺着通道往外行去。却已晚了。震天的轰隆之声顺着通道传进洞xue来,好半天不绝于耳。这洞xue坚固,尚无动静,但通道之中却已被那轰隆声震得泥石坍塌,整条通道眼看就要损毁了,谢郁方才往前走几步,这时又被逼得退回原位。灰尘弥漫之中,一个人紧随谢郁慢慢自通道口显露出身影来,衣衫破烂,满身萧条,竟是去而复返的段须眉。卫飞卿一眼便见到了他。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变高了。他是一早知道当日他在东方家扮作小乞儿必然在身形身高上都有伪装,想必与传闻中的缩骨异形之术有所关联。但这些日子事事惊心,他也不知他是当真这时才恢复了原本的身高,又或者很早就恢复了,只是他一直没能注意到,直到此刻两人离得远了,这才有所觉悟。第二眼发现,他竟抹掉了脸上煤灰,露出真容。同行五六日,卫飞卿一眼也没见过段须眉真容。他只是一直觉得他眼睛明亮有神,又圆又大十分好看。这时才知他的脸也生得十分好看,这张脸若生在女人身上,直能与“美貌”二字挂钩了。他带着美貌的真容与挺拔的身高,在明知众人——包括他口中的大仇人谢郁不啻被活埋几无生机的情形下,一步一步也走进了这事到如今已不知该如何打开的墓xue。卫飞卿喃喃道:“这疯子……”此时无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唯有段须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落魄得裤子都快烂成碎布条,但他行走间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围绕洞xue站一圈的众高手第一时间握紧了手中武器,包括梅莱禾与谢郁。卫飞卿忍不住又看了他第三眼。这一眼终于发现些格外不同的。他手中竟没有持着他那支指谁杀谁的夺命金钗,他手里提了一把刀。这把刀平平无奇至极,既没有谢郁温柔刀那么长、那么厚,也并不显得薄、显得锋利。这把刀锋刃之上甚至还生了铁锈。但是这把平平无奇的生锈的刀握在段须眉手中,就仿佛长在了他的身上、与他整个人融为一体似的,卫飞卿之所以第一二眼都没注意到这把刀,正因为与它比起来,段须眉整个人才更像……一把出鞘的绝世无双的锋刀。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与他手中的刀。第13章胜却人间无数(中)段须眉却仿佛摆脱了进山以后的阴郁寡言,重又有了聊天的兴致,微微笑道:“此时洞口被封,也不是被封,而是被长生殿埋在地下的数十斤火药给炸毁了,留在外间的诸位的好朋友们已被黄雀给捕了。诸位么,对于卫雪卿而言都是瓮中之鳖,只待稍后贺家少主砰的炸开花,想必他亦会在外间为诸位诚心上几柱香。”梅莱禾淡淡道:“你既进来了,我们还怕出不去?”口中虽如此说,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他确信之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心中竟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一时半会儿,却也理不清这奇怪感觉的由来。段须眉笑了笑,没确认也没否认,只若无其事道:“眼下还有些时间,在下想要聊一聊自己的事。在此之前,有一事想要询问谢家少主。”他说着目光投向谢郁,“江湖之中,刀口舔血,快意恩仇,无论正邪强弱,又有哪一个江湖人掌中刀不曾用旁人鲜血来开刃?登楼最初也不过是个无名无势的小门派,后来得了势,大可如清心小筑当个了不得的名门正派,一言不合自可去灭了所谓的‘邪教’满门,弱rou强食,倒也无话可说。偏偏呢,登楼要以公正自居,定下的规矩倒像是天理,阴谋,诡计,杀人,放火,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却要标榜个‘天对地对登楼最对’,杀人以外更要审判兼诛心。敢问谢大侠,是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利?”沉默片刻,谢郁道:“当年家父不过一届江湖闲散人,承蒙武林中一干朋友信任,这才有了登楼。登楼行事,从来不是以‘登楼规矩’为准,而是以江湖中人道义利益为先。自建楼至今,登楼所抓每一个人,所杀每一个人,所剿灭门派,统统记录在册,天下人皆可查阅。登楼行事,谢某自信无愧‘公义’二字。”段须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昔日关雎并非被登楼与清心小筑联手灭门,而是灭于整个江湖的‘公义’之心?”谢郁蹙眉不答。段须眉笑了笑:“杀人者人恒杀之,谢大侠既知我杀过多少人,难道不知自己所造杀孽比我只多不少?至高无上的登楼犯了事,又该由谁来审判呢?”谢郁手指轻轻拂过掌中温柔刀:“以杀止杀,谢某并非圣人,无意掩饰己之杀孽。至于登楼有朝一日若所行不公,自有天下人问罪。”“无意掩饰么?想必也无心停止了……谢大侠未免有些无赖啊。”段须眉啧啧叹两声,蓦地又端正了面色,“那就聊一聊我吧。我叫段须眉,有个称号唤作‘关山月’,这称号旁人不知,但今日在此的诸位都是老江湖了,想必清楚‘关山月’这称号并非由我而来,算是世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