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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堂有所防备。”卫飞卿忽然开口,淡淡嘲弄道,“更能想见令堂为了骗取封前辈信任,怕是不惜重创自己,更编造出一个与令尊抛弃她有关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封前辈修行数年,只是面对一生至为牵挂之人,又怎会对此毫不动容?”谢郁十指紧紧抠在地上,直抠得十根手指头鲜血淋漓,但这痛又岂能抵得上他心中屈辱与痛苦的万分之一?卫飞卿所言,封禅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道:“我身中剧毒,只是终究我还未死,我仍是可以去救芳踪的,哪怕爬也应该爬过去。然而——”他说到此,语声愈发淡漠,淡得几乎没有一丝生气,“她并不一刀结果我,而是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我。我若离开,她就死在那里。我为了芳踪,为了阿冥,为了八音,万死也无悔,然而我……我又岂能眼看她死在我面前?那与我亲手杀了她又有何区别?”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抖动。那是他用了整整二十年也还是未能磨灭的抖动。那个时候杜云明明可以杀了他,她杀了她,他绝不会恨她。然而她偏偏选择了世上最残忍的方式来对他,让他亲身面对挚爱之人的背叛,让他自己选择违背自己昔年承诺,不去救比他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弟弟。这才是他真正怨恨她的地方。哪怕过了二十年,哪怕对方早已化作一具白骨,也难以平息。旁听众人都感受到他这丝彻骨的怨,谢郁更是失声痛哭。封禅却忆起,实则他在当年便问过她关于这问题。当时她怎么回答来着?我在那个人心中永远抵不过他的雄图与霸业,至少我想证明在你心里,我总要胜过世上一切。这回答多么自私,多么残酷,让他感到无穷无尽的羞辱与恼怒,偏偏其中却还夹杂着一丝他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的心疼。就是那一丝疼,让他感到再无颜面对段芳踪、池冥、傅八音三人。“我无法看她去死,也无法坐在原处等着芳踪死,左右都是绝路,当真无颜苟活于世了。”封禅微微叹道,“但我自尽不成,再次清醒过来之时,在我面前的已是谢殷,而不是她了。”痛哭不能自已的谢郁闻言浑身再是一抖:“她……她将你……”他问这话时,内心委实一半恐惧一半麻木。麻木的是他的这对父母做的一连串事已叫他感受不到半分侥幸。恐惧的是,他不知他们究竟还做过多少超出他预期、让他连想也无法想见的龌龊之事。却不料封禅竟摇了摇头:“你不必将她想的太过不堪,她虽则对谢殷情深难以自拔,但经过那件事之后,又如何不心灰意冷?她终究是由我和阿冥抚养长大,虽说最终并未杀我,只是她等到……等到芳踪死讯传来,便知一切无可挽回,替我解毒之后,便回去找阿冥领罪了。她欺骗阿冥已然杀死了我,那时候阿冥同时失去了芳踪和我,盛怒之下这才……实则阿冥从来都将她当做亲meimei一样疼爱,内心又岂会好受?”但他口中讲的这些事,分明已经不是他所经历之事了。卫飞卿忍不住再次插口道:“前辈在谢殷找上门之后便已失去自由了吧?前辈又如何得知这些事,难道都是从谢殷口中听来?”封禅颔了颔首。卫飞卿蹙眉道:“为何?”谢殷几人击杀段芳踪与卫尽倾之事既已成功,他该以为杜云已然杀死封禅才是,为何又会亲自找来?他既找过来见着封禅未死,难道不该趁他毫无反击之力之时立即结果了他,为何又要大费周章隐瞒众人将他生囚?封禅淡淡道:“因为他恨我。”这答案……卫飞卿试探道:“他对你……是妒恨?”第58章存信义,此生不渝(四)封禅有些意外看他一眼,随即转向谢郁道:“谢殷于我而言,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我与他之间势必要有所了结。只是有一事便是我也不能否认他,他对你娘,是真心的。尽管他那真心之中,掺杂了太多利用、怀疑与隐瞒,但……你之所以出生,至少并不是出于任何阴谋诡计,而是因为他们两人对彼此有情。”谢郁伏在他脚下,哭得不能自已。卫飞卿闻言却不由淡淡叹了口气。暗想这位封前辈倒真如说书人口中那般,是一位芝兰玉树般的谦谦君子,明明被那两个人逼迫伤害至此,逼迫伤害一生,到这时候却还一心劝慰间接助长过谢殷那迫【害的谢郁。“你娘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以为谢殷如此对待她,是因为对她毫无半分情意。但后来事了之后谢殷找到我住处来,实则并非是要来确认她杀没杀我,他是想要来接她,谁知与她错开,更见到我并未死去……至于你娘回到关雎以及后来之事,亦是他打听到之后告知我。”封禅道,“很多事,我也是在后来才慢慢想通。他之所以逼你娘来杀我,恐怕除了要拖住我不去营救芳踪,更出于试探你娘的目的。他对你娘动了真意,正因为有了真意……内心反倒怀疑起来。他恐怕一直当你娘与我之间有些什么,便自作聪明趁那机会想要看清你娘的心意。后来他以为你娘如他所愿杀了我,百般高兴来接她。除了他们围杀芳踪成功以外,恐怕他更高兴的是确认了你娘的心意。他见到我未死,必然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你娘又回去关雎领罪,更叫他以为那是因你娘亲对我……他未能去关雎救你娘亲,未必就出自他本心。阿云死讯传来之后,他囚禁我,恐怕亦有不愿自己独自承受那份痛苦之意。”在他这段话中,谢殷固然是个自私多疑之人,对于杜云却也不乏情深。然而卫飞卿认知中的权圣谢殷或许并非无情,却也绝不像会为了那点小情而付出太多的样子,哪怕是年轻时候的谢殷。回想一切时间点,他之所以做这么多更有可能是……卫飞卿紧紧盯着封禅眼睛:“当真是如此么?前辈,这其中并无其他隐情?”封禅一怔过后摇了摇头。卫飞卿看向谢郁。谢郁对谢殷的了解自然远胜过他。谢郁的脑子或许转得没有他快,但关于谢殷之事,他能够想到的谢郁必然要比他想得更早更全面。他之所以看谢郁,是想看他可有意愿去问那问题。这事与他实则并无相关,谢郁若不愿,他自然也就不去当这个坏人。但谢郁与先前骤然听闻一切的难以置信已有些改变了。他这时候停止了呕吐与痛哭,面上冷静之色接近于冷酷,就不知这冷酷究竟是对他的爹娘,又或者对他自己?他抬头看着封禅,一字字道:“那些事……与我无关么?”封禅听闻他话语,目中忽然透露出一丝极致的疲惫。他这时候忽然能够理解为何池冥也好,傅八音也罢,他们谁也未曾告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