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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一声想,是以这才是段须眉啊,他永远也猜不透懂不了的段须眉。永远都……乱他心神的段须眉。段须眉看着他。他目光似在看着自己,但其中分明又在想些别的东西,其实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目光所及的自己身上,他似乎也并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他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冷得几乎要被全然冻成冰之时,却忽听他极轻极快地说道:“……不是。”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立时抬眼瞧他。他并没有要再说一遍的意思。但段须眉只瞧这一眼,便明白自己并未听错。他一时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说不上安慰,更说不上高兴,就只是……那心跳之处终究也还未来得及结冰。卫飞卿也正在想。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回答这一声“不是”,哪怕事实也确实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日为何他会那样做,那样的、不假思索。明明他知道自己身中双毒。明明他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剧毒发作的方式。明明他在跳的那一瞬间就明了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能够保住自己的命可他就是……跳了。第120章谁是结局谁是因(七)在这有些复杂又有些茫然的思绪中他听卫尽倾一字字阴毒问道:“你如何事先得知我藏身九重天宫?你根本无从得知!”“世上哪有不可能的事呢?”不动声色牵回思绪,卫飞卿刀尖始终在卫尽倾脸上游走,即便神思不属之时也未有丝毫懈怠,“对我而言,这件事尤其简单,我只要把我自己代入你的身份之中就可以了。谢殷他们确实无法猜透你的行踪,雪卿和阿筠他们也难以真正的了解你,因为够你聪明的不够你狠毒,够你狠毒的不够你缜密。可我呢?我是你与你千挑万选出来的爱人生下来的儿子啊,这世上哪有比我更了解你、更接近你的人?我把自己当做你,几乎一瞬间就得出你必定是窝藏在九重天宫这答案。你对贺兰雪既看不上又放不下,你对九重天宫既想要毁灭更想要得到,你不在那里,你又能在哪里呢?”说到此他转过头冲卫雪卿微微一笑,“我不是一早与你说过么,你不如我的地方多矣。”卫雪卿看着他……然后承认他说的话其实有理。他们都是卫尽倾的儿子。可他却只能从卫尽倾的过往、从一切知情人的口中、从所有的侧面去了解这个人,而无法将自己代入卫尽倾的思维当中。因为他压根儿不是卫尽倾。他也自认与那个人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卫雪卿蹙眉道:“可你在毒发之前并未亲身去过九重天宫吧?即便你知道他藏身那处,又岂能确定他究竟是何人?又在做何种打算?”“这还不简单。”卫飞卿嗤笑道,“他这个人胆小如鼠偏生心比天高,自幼就恨自己长于见不得光的长生殿,既去到他既痛恨又向往的九重天宫,难道他会甘于当个无名无姓的守山人?只管顺着那些个领头人去查也就是了。再者说我虽未去过九重天宫,却不代表我不了解个中的形势。”卫雪卿立时明白他话中之意:“你竟在九重天宫也有眼睛?”说话间看了一眼贺兰雪。贺兰雪也自有些怔怔。说到底,九重天宫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圣地,只是她也从未想到过,她接任宫主以后的九重天宫,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处于各种各样的窥视与别有用心之中,卫尽倾,段芳踪,岑江颖,卫飞卿……外人,内人,她的昔日情人,甚至她的儿子。她果然……无论家事还是公事,无论当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或者当一宫之主,不但失败,甚至从未想过要真正去尽心。耳听卫飞卿笑道:“我又何必自己去安插眼睛?我身边原本就有个最为合适的人选啊。”众人闻言皆怔了怔,先是不由自主俱都看向贺春秋,随即卫雪卿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瞧向梅莱禾,却见梅莱禾亦是一脸惊惧茫然的模样。“师父,抱歉。”卫飞卿亦回过头来看向梅莱禾,微微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利用你的名义与天宫中人通信。”梅莱禾怔怔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既诚挚又亲切,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帖。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既诚挚又亲切、面面俱到永远都只会让人感到安心和舒适的人,也让人不知不觉间忘记去追寻……他自己是不是过得舒适。他显然不舒适。一点也不,完全不。梅莱禾仿佛应该怪他。可他也看出他那完美无缺的笑容里同样也是真的带着几分歉然与遗憾。那遗憾不由自主令他认为……那一定是因为无法对他说实话,不得不利用他的名声行欺骗之事而积累下的遗憾与愧疚。半晌梅莱禾终于涩声道:“是师父对不住你。”没能及时察觉他的不舒适,没能在他幼小的时候在他战战兢兢想法设法毁了自己脸的时候体察他,安慰他。这些全都应当是他们对不住他。卫飞卿愣了愣,半晌摇了摇头:“师父不必介怀,即便你们在那个时候就能体察我,这一切也并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年幼之时,原也以为若是有人对我说真话,有人陪着我,保护我,我就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可我后来明白到……终究只是妄言而已,我也……终究还是我自己。”每一个人做坏事以后若有机会为自己辩解,总喜欢将责任推到旁人的头上,比如如果当初不是某某如何如何,我亦不会如何如何。但终归,只是借口罢了。万卷书与梅莱禾生性单纯,他们都未察觉到身边的风起云涌,他们始终只停留在贺春秋与卫君歆塑造的那最浅薄的一层“阴谋”之中,可即便如此,难道他们就对他不好么?他们没有安慰他、保护他么?他们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对他好,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也还在竭尽全力想要为他开脱,可他……连自己也无法为自己开脱。梅莱禾不知何时,眼泪竟然流了出来,就仿佛他第一次确认段须眉是岑江心孩儿的那一天,既悲伤又委屈:“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呀飞卿?”沉默半晌,卫飞卿忽道:“我在东方家与段兄相识之初,他说他的名字叫段须眉,当时我便觉得好听,不但好听,还磊落。段须眉,段须眉,段家的男儿。当时我便想,给他取这名字的父母,一定是潇洒磊落之人……当然我早知他的父母是谁,也知道段大侠与段夫人,确是世间少有的磊落之人。”段须眉闻言一阵默然。那时候他们一个穿着女孩儿的罗衣,一个缩短了自己的手脚,彼此以最虚伪的身份面对对方,可他们对对方说出口的话,竟字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