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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士尹的教法十分简单,叫病人伸出双手来,他与阿念一人坐一边把脉。茅士尹在旁略微提点一二,倘若遇上罕见病例,或是阿念有听不懂的,方才细讲。二人虽然一个哑,一个瞎,竟也一切顺利。如此这般过了七日,二人将寻常病例统统捋了一遍。阿念脑中一根弦始终紧绷,将茅士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心里。如今仅是把脉便能将人的状况辨识个七八分。他来了此处方才知晓单是一个切脉便有这般多的学问与切法,大叹自己的狭隘与无知。每晚,茅士尹便将阿念叫到跟前,检查他的学问。问他甚麽,让他在纸上答了,叫弟子念给他听。茅士尹喜爱阿念悟性高性子好,故在他身上多放了几个心思教导。也曾玩笑道,“不若叫安平把你留给我罢,他这老狗脾气想来也叫你吃了不少苦头的。”阿念晓得是说笑,笑著婉拒。这事後来传到安平耳朵里,叫他心中欢喜得意,已是後话。待得第八日药铺开张时,茅士尹著弟子在阿念面前放上一叠纸,道,“今日起便更进一步。我挑几个病人,你同我一道写方子。怎样,你师父也用过这法子教你罢。”阿念点头,身侧的徒儿便在师父耳边道,“他说是。”茅士尹微一点头。阿念垂眼,瞧见他桌上多了一个算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药铺开张,早有病人等在门口。茅士尹同阿念一道把脉,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来了个老太,面色枯黄,形容枯槁。阿念看了一眼,心想大抵是气血不足。茅士尹侧首把脉,片刻後,著阿念同他一道写方子。阿念有些紧张,仔细把了脉,忐忑提笔写下方子。写罢,茅士尹便将自己的方子念出来,著弟子去抓药。听罢药方,阿念便晓得自己出了错,面孔红了起来。局促地搓搓手心,心想要当著这麽多人的面被打手心了。茅士尹并不多言,只道,“我叫你写的每个方子,都要把病例记清。”而後又挑了三五个病人,依著先前的法子叫他写。待得晚间,阿念走出药铺,方才大松一口气,只觉累得浑身酸痛。饭後,茅士尹叫弟子把阿念叫入房中。桌上摆著今日写的几张方子,是给他自己看的。茅士尹将病例一一言过,为他分析何为可取,何为不可取。阿念细细听了,心中极为佩服。言罢,茅士尹拿起桌边的算盘,道,“手,伸出来。”阿念一见这算盘,肩就垮了下来。略一犹豫,老不情愿将手伸了过去。还未触到茅士尹,眼一晃,觉得身侧悄无声息多出一人来。阿念侧首看去,不由大吃一惊。身侧立著的不是别人,竟是那一直跟著他的林世严。林世严内家功力了得,一举一动不发出任何声音,便是茅士尹眼盲,也并未察觉到屋内多了个人来。那男人沈默著摊开手,伸到茅士尹面前。茅士尹摸索著摸到他的手腕,隔著衣物也未察觉到不妥,用算盘结结实实往他手心打了三下。林世严挨了打,没事人一般收回手,又悄无声息地往外掠身,消失不见了。待得阿念反应过来,回头看去,人已不见了。阿念使劲咽了口唾沫,不安抬眼,瞧见茅士尹身後的小弟子也是一脸惊疑,只因平日里跟阿念关系好,见那人替阿念白挨三下,此刻也并未揭穿。二人神色皆是复杂。茅士尹兀自不查,道,“这不过是个教训,教你记得甚麽是好,甚麽是坏。明日争取少挨一下,明白了?”阿念心思早飞到屋外,听了这话忙不迭点头。待得师叔发话,便快步离了屋。阿念出屋後,仰著头四处张望。脚下绊到石块,一个踉跄,就被人从身後扶住。阿念待要抓住他,林世严见有人经过,又一掠身在屋顶上隐匿了身形。阿念心中嘀咕,有甚麽见不得人的,只好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屋中。他的屋子在药铺後方的家宅中,是一月前茅士尹的大弟子住的地方,大弟子出师後便将屋子腾了出来。阿念刚合上门,回头便见林世严出现在屋中,将他吓得到吸一口气冷气,背脊贴上门。林世严不曾想将他吓到,一时不知所措,抬抬手又放下,局促地站著。阿念眨眨眼,将他仔细一看,见他手脚不知往何处放,方才觉得有些好笑,扑哧笑出来。林世严古铜色脸孔泛出微红,垂首立在屋中。阿念找了张纸来,写道,“为何在这”林世严道,“你在这儿,我就在这儿。”阿念心想,这人真是个死脑筋,大少爷叫他做甚麽就做甚麽,只恐怕自己也不知该做甚麽。他又写,“路上怎麽走的”林世严道,“跑的。”阿念,“……”阿念又问,“用饭”林世严摇头。阿念彻底服了他,写道,“别动”转身出屋,去夥房为他要了一碟白面馒头过来,回房时发觉林世严兀自立在原处,当真一动没动。第44章学成归去阿念将白面馒头与一碟下饭的酱菜摆在桌上,示意林世严坐下。林世严当真是饿了,不声不响地坐下,也顾不得一旁的酱菜,抓起馒头大口嚼咽。吃东西时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乃是训练有素的一条好狗。阿念看不过去,替他掰开馒头夹上酱菜,一只一只地摞在碟子里。林世严胃口大,很快将碟中的馒头全吃下肚。阿念又替他倒上一杯玄米茶,林世严抓起茶杯,仰头将茶倒入喉咙,无声地将杯子放下,略一抹唇上水痕,便又站了起来。阿念写道,“这几日别躲了罢大少爷看不见”将纸条送到他面前。林世严沈吟片刻,目中闪烁异样色彩。阿念却不知,这林世严最初跟了邱允明时,乃是他的一个近身侍卫。只因自幼鲜少与师父以外的人接触,一心沈醉武艺,性子极为害羞沈默,不善与人沟通。邱允明不愿浪费了他的一身好武艺,便著他当了一个暗卫。自此不仅愈发不懂与人来往之道,连话也不太会说了。阿念见这林世严不语,只道他是对大少爷忠心耿耿,不愿违逆,遂不强求。又写道,“那一道用饭罢”写罢抬脸,请求地看著林世严双目。阿念生的清秀,一双眼黑白分明,含情带水。林世严高他一头,被这麽巴巴地看著如何消受得住,经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垂了眼,略微一点头,算是答应。阿念见他巴不得远离自己,心中便以为他是嫌弃,瞧不起他是别人的玩物。想起这人常跟著自己,邱允明那些花样只怕没少听了去,一时心中羞恼,悻悻放下字条。涨红了面孔,回过身背对他。心说这也并非我的所愿,倒是你这听墙角的可恶至极。林世严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