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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迟钝,仿佛木雕的傀儡娃娃。 被送回信王府后,府中家医为她诊脉,判断并无大碍,便开了安神汤药给她服下。 她嫂子和两个meimei在床榻前陪到中夜。 之后两日都醒醒睡睡地持续懵着,多亏有兄嫂与弟弟meimei们寸步不离在旁陪着哄着,直到六月十四这日她才从那种发懵的呆滞中清醒过来。 清醒是清醒了,心绪却还是不太稳。 吃过午饭,兄长赵澈告诉她:“贺渊昏睡到今日都还没醒,你若觉精神好些,便过去瞧瞧吧。” 赵澈正是看出她仍旧有些不对劲,怕她总在府中闷着又会想起自己一气儿干掉十一个刺客的事,给她寻点事分散注意,免她当真憋出什么古怪来。 ***** 于是赵荞就在阮结香的陪同下赶到贺渊宅邸。 一下马车,她就急匆匆向出来迎客的中庆发问。 “他醒了吗?眼下伤势如何?韩太医怎么说的?”边说边往里走。 中庆细细回道:“六月十一那日送回来后,半夜醒了一回,迷迷糊糊问了几句,知道您已被安全送回王府,便又睡了过去。之后没真正醒过,只时不时会干呕。韩太医说是因为再次伤及头部的缘故。” 赵荞听得心急如焚,脚步愈发快了。 “六月十一傍晚回来时,肩上那道伤有些红肿,引发了高热反复。这几日前后换了好多次药方,今早天亮前似乎稳住了。这会儿韩太医正在房中替他行针,说他……” 中庆忽然吞吞吐吐,让赵荞惊骇驻足,紧紧捏住阮结香的手臂,险些站立不稳。 见赵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阮结香着急催促中庆:“话别说一半呀!” 中庆清了清嗓子,垂眸避开赵荞的目光,小声道:“韩太医说,待七爷醒来,或许有两种可能。” “什么……两种可能?” 赵荞面色惨白,话尾隐隐打颤。 “韩太医说,七爷这回若醒来,最好的情况是会想起之前所有事。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是,”中庆有些不安地掀起眼皮觑向赵荞,声若蚊蝇,“前面的事没想起来,又将去年冬从邻水回来之后到昨日的这茬给忘了。” 之前出京查“希夷神巫门”的那两个月里,赵荞见识过好几次韩灵的“乌鸦嘴”。 韩灵韩灵,好的不灵坏的灵。 赵荞闭上眼,一阵眩晕。向来无所畏惧的赵二姑娘,竟猝不及防就怂了。 忽然不想进去了。因为很怕又看到贺渊冷漠疏离又防备的目光。 第71章 前两日赵荞一直处在五感迟钝、浑浑噩噩的状态,靠着王府家医的安神汤药与兄嫂及弟弟meimei们的耐心陪伴、宽慰疏导, 今早起看上去才好些。 但她知道自己心绪不稳, 看起来精神大好, 实则脆弱得像颗立不稳的鸡蛋。若此时贺渊又将旧事重演,她无法预料、甚至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踌躇许久,她才慢妥妥拖着步子进了贺渊寝房, 与韩灵及两名小竹僮一道站在榻前。 这时贺渊已幽幽幽幽醒转, 在中庆的搀扶下坐起身靠在床头, 单手扶额怔了好半晌,似在醒神。 韩灵很激动地询问他“有无不适、是否想起之前遗忘的事”,他也不答,只是目不斜视望着薄薄锦衾上的银线纹绣出神。 赵荞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目光紧紧攫住他的侧脸。 良久后, 当贺渊薄唇轻翕,在众人紧张静谧中沙哑低沉地问道:“今日初几?” 赵荞目光不离他须臾,脚下却倏地戒慎后退半步。 冬日里贺渊在邻水恶战后重伤醒来那回, 似乎也是这样。 ——二姑娘这是……受信王殿下之托,前来探望在下? ——承蒙关切,二姑娘多礼了。 ——二姑娘慎言,我们不熟。 想起他当初醒来见到自己时说过的话,赵荞心中掠过疲惫与忐忑,整个人愈发惶惶然不知所措。 窗外有蝉鸣阵阵,熔金般的阳光透窗, 沿着贺渊英朗的面部线条镶上华丽金边。 他星眸无波地将榻前众人一一环视,当目光从韩灵移至赵荞时,他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赵荞心跳加剧,掌心开始冒汗,两耳嗡嗡响。 四目相接,贺渊眉心微微蹙拢,缓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是才醒,他沙哑的话尾里尚带着点中气不足般的慵懒余韵,叫人一时辨别不出个中情绪。 正因如此,他这句话落在赵荞耳中,其威力堪比城门楼上的红衣火炮,让她顿觉耳畔仿佛“轰”地一声巨响,脑中白茫茫一片。 霎时间,她什么也想不了,周身被失落、难堪与疲惫层层包裹,整个人木木的,嘴角牵起僵硬笑弧,仿佛先说先赢一般脱口而出—— “是我大哥让我来探望你。我空手来的,一点都不多礼,贺大人不必道谢。既你醒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韩灵与中庆等人闻言讶异回头,看着极力想保持站姿挺拔,实则整个人隐隐打颤的赵荞。 贺渊更是被雷劈中般猛地弹身下榻,大步冲上去抱住了她,沙哑嗓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心慌:“阿荞?” ***** 在经历一阵手忙脚乱后,木木然的赵荞被安置在了主院客房,而韩灵则若有所思地将阮结香请来问了情形。 向来稳重知进退的阮结香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红着眼眶看了看那个乖乖坐在雕花小圆桌旁、眼神木然的赵荞,轻声哽咽:“前两日就是这样,魂没了似的,听人说话也总要想一会儿才能明白,时常不言不语,旁人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今早原本好些了……” 她眼中泛泪,狠狠瞪向在坐在赵荞对面手足无措的贺渊。 对于赵荞这种情形,信王府家医判断是受了惊吓所致,倒非他们医术庸碌,实在是他们遇到这种实例太少。 虽韩灵是在内城供职的太医,但他也熟读许多军医医案,所以他大致将事情牵引后果捋一遍,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贺大人,赵二姑娘这种情形,您应该也不陌生。” 武官、武将、武卒们都是经过严苛训练后,才会正式与敌遭逢。对于杀人这件事,他们心中是有准备的。 但即便是经过训练,心中有所准备,偶尔也会有些年轻人在初次动手后会许久缓不过劲来,反反复复陷入不知所措的浑噩期。 “亲手杀敌十一人”,这种事若发生在武官、武将或老练武卒们的身上,那都是值得自豪的功勋与光荣,无形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但赵荞只是个王府姑娘,还是个不习武的王府姑娘。 虽平日里自称“江湖儿女”,胆子也大,可杀人这种事离她还是太过遥远,更遑论一气儿亲手干掉了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