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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皱起,像是隐瞒了什么。 “我mama是不是要死了?”方青时对于这种神情太过熟悉,自己就是在这种神情中得知自己的死期的。 “小孩子别胡说。”护士继续宽慰方青时,拉着她往房间走。 “那个男人呢?”方青时不依不饶,不肯走。 “谁?” “我mama的丈夫。”如此绕口的表达,护士脸上却没有惊讶,显然是知晓了方青时父亲杀妻的事实。 “他在逃。”护士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哦。”方青时点点头,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看着上面的灯光一直亮着,不好的预感也一直在加深。 医院有着不合常理的寂静,护士,病人,都不在走廊上,只有急救室的光依旧亮着,里面人影憧憧。 公告栏上的公告时间停留在十年前,上面的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响着,却一直迈不过十二点,只是一圈一圈重复。 一切都在揭示,这不过一场幻觉。 方青时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抱住,这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事了,结局早就摆在了自己面前,为什么还会期待呢? 那一头,袁溪桥跑向了多年前的故事,一脚踏进当年的时空,妄图能成为当年的人,改变故事的结局。 冉竹已经将孩子生了下来,大汗淋漓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下一滩血在汇聚。 袁溪桥走过去将孩子抱起,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孩子。 眼睛紧闭,皮肤满是褶皱,说不上好看,但是心就是在抱住他的那一瞬就就开始柔软。 “我们将孩子养大吧。”冉竹开口。 袁溪桥愣了愣,点点头,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幻觉,冉竹永远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感性却还是按住了他的头,将他的真实意愿表达。 不过若是现实中的冉竹看见了这一切,想必只会有嘲笑而不是感动。 这不过是无路可走者的悲歌,在绝望的学校,袁溪桥已经找不到出路了,倒不如回到过去,将错误弥补。 若是可以活着出去,继续当他的大学生,袁溪桥还会选择将孩子抱住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此时的冉竹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她看见了自己的mama。 冉竹出生在雨天,雨打在窗上,噼里啪啦,像天空落了一地的泪。 然而人的眼泪却是悄无声息的,并不能有这样大的阵仗,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何云越躺在床上,身体的疼痛阵阵袭来,翻身一看,身下都是血,将床单染红成一片。惶恐着大叫,然而回应的只有雨声,只好拖着身体下床,出门,雨打在身上,血落在地上,水花中一朵朵红盛开又凋零,最后随着水流不断奔流向远方。 敲了邻居家的门,门开了一个小缝,里面探出一双眼睛,何云越已经将手伸了进去,卡住了门,防止门再关上。 “求求你,送我去医院吧。”何云越清晰地看见了男人眼中的厌恶与不情愿,最后只得用手去拽他,狠狠地不松手,她没有时间再去敲另一家门。 男人的衣袖被她拉皱成一团,只好开口,“好,你等我叫人。你先松手。” 何云越松了手,一个人站在雨中,男人没让她进门。 腹中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涣散了,最后被人背起的时候,只是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无休无止的大雨,像道帘子垂在眼前,前方一片雾蒙蒙,永无终点。 醒来时,身边都是一片白。医生的声音和手术刀一样冰冷,“你要去缴费XX元。” 何云越不开口,心中打定主意,死扛到底,大不了医生将她赶出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然而看见冉竹的第一眼,她的所有决心都垮了,小小的孩子躺在保温箱里,脸皱巴巴的,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浑身通红。 医生说孩子身体弱,需要护理,需要住院,最后的重心都落在钱上。 何云越犹豫了很久,站在保温箱前,念头起起伏伏,相互占据着她的大脑。 走吧,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脚步就是迈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小小的婴儿,再看一眼吧,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 最后瓦解掉何云越的决心的是冉竹的一个笑,小小的婴儿无知无觉,偏偏就朝着何云越的方向笑了一下,咧开嘴,天真无邪。 只是个巧合,但是何云越相信这是天意,她留了下来。 在电话亭里拨号,号码烂熟于心,手却迟迟不敢动,最后心中默默想了几遍躺在保温箱中的冉竹,手还是按下去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何云芬开口,“妈,我是云越。”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而还是没挂电话,何云越看着电话亭玻璃窗里映照出自己的脸,面上憔悴,头发蓬乱,眼睛里都是血丝——一个疯女人的形象。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那头的嘲讽刚开了头,何云越就将它打断。 “妈你借我点钱吧,我会还你的。”何云越重重地讲着借,仿佛要打消mama的怀疑,也要打消自己的怀疑,心中很清楚,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而未来的日子像一片沼泽,只会把人往下拉,看不见出头之日。 “那男人呢?跑了?” 何云越不开口。 “臭丫头,我当初怎么告诫你的,不要信男人的话,好好嫁个好人家就够了,你偏不听,死活要跟人走,现在好了,被骗了,开心了,那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电话那头骂声无休无止。 “妈我生孩子了,她还躺在医院呢。”何云越只用了一句话就终止了对话。 那头的沉默像黑洞,吸空了何云越所有的自尊,苦苦维持着一切,希望可以扬眉吐气,最后不过是印证了老人言,还是要灰头土脸的回去,像个笑话,只供人娱乐。 “你的卡号多少?” 何云越回答了,听见那头继续说, “钱不用还了,你以后别打电话来了,也别回来了,我就当死了个女儿。” 电话挂断,何云越在原地站了很久,走出电话亭时只是觉得阳光刺眼地狠,眼前一片模糊。 抱着冉竹出院时,一个人在医院外站着,看着车子来来去去,四面都是路,四面都没有她的路,每一个方向都是绝境。 最后还是坐上了回乡的车。 厚着脸皮,顶着众人讥诮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越是被轻视,越是要骄傲,背地里的伤痕就自己一个人舔舐。 冉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何云越没有时间来照顾他,她白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厂房里机器轰鸣,喧嚣得像个孤岛,莫名想起了那男人给她讲的诗,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