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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胡椒粉也是硬通货。 北风呼啸,窗外的丁香树被风推拉着左右摇摆,树枝扑在窗棱上,啪嗒响。 “叮”的一声,窗下花几上供着的豆青釉瓷瓶倒地,蜡梅花枝跌落得到处都是。 半夏起身掀开帷幕,拾起花枝和瓷瓶,正欲关好窗户,手背一阵湿凉。 “娘子,落雪了!” 裴英娘抖开赤红蜀锦披帛,笼在肩头,走到槅窗下。 屋外夜色清冷,絮状雪花无声坠落,青石条铺设的甬道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霜白色。 风从支起的槅窗吹进房里,夹带着雪花的风,格外寒凉。 裴英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半夏连忙关上窗户,“娘子身子弱,明早再起来赏雪罢,这会儿才刚飘起来,尺厚的积雪才好看哩。” 裴英娘嗯一声,笑着说:“派人去公主府走一趟,明天我和阿姊一起进宫去。” 前年也是这样的飘雪天,她和李令月陪李治一起赏雪煎茶。 含凉殿后殿有一片空旷的大广场,大雪之后,一地莹白积雪,像一块巨大澄净的白玉,连鸟雀的脚印都没有。 姐妹俩商量着打雪仗、堆雪狮子玩,可惜那时候李治病了,只能待在内殿看窗前飘落的雪花。 今年李治的身体似乎比往年好一些,明天可以让内侍把火炉床搬到回廊里,让李治隔着纱帘欣赏蓬莱宫壮观肃穆的雪景。 忍冬看一眼墙角的莲花铜漏,出去催促使女。 使女很快捧来热水巾帕,服侍裴英娘梳洗就寝。 火炉里的炭火烧了一天,床榻烘得很暖和,锦被里卧有汤婆子,她一夜好眠,翌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明晃晃的雪亮光线映在翠色床帐上。 大雪果然落了一整夜。 她掀帘叫半夏的名字,揉着眼睛问:“公主今天得不得闲?” 半夏先喂裴英娘饮半盏嫩姜茶,方答道:“公主说她正好也想进宫,薛驸马也去。” 裴英娘梳洗打扮,匆匆用过朝食,门前车马喧闹,公主府的豪奴驾着牛车,亲自过来接她。 她看外边已经放晴,一轮红日洒下万丈光芒,朝霞映在白茫茫的积雪上,冷而艳,庭院里的几株梅花沐浴在雪后的日晖中,送出缕缕幽香,摇摇头,“去牵我的马来。” 她骑马到了公主府,李令月和薛绍坐在卷棚车内,正要出发。 三人同行,一路说说笑笑。 走到安兴坊和永兴坊之间时,听得长街马蹄声阵阵,一人一骑,踏着碎玉飞雪,追上他们。 雪泥四溅,男人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 李令月和薛绍眼观鼻鼻观心,放下车帘,不说话了。 李旦催马走到裴英娘身侧,眉头轻拧,“怎么没让人去隆庆坊报信?” 他猜到裴英娘今天要进宫,一大早赶到亲仁坊,还是晚了一步,长史说她刚走。 裴英娘呆了一下,掀开帷帽的垂纱,露出茫然脸孔,轻声解释:“宫里的礼官说,婚宴之前……最好不要见面。” 冬天快过去了,开春就要举行婚礼,得避讳起来。 李旦面色稍稍缓和,扯起嘴角笑了笑,“那是别人的规矩。年底我们要一起守岁,真不见面的话,你要我一个人在相王府守岁吗?” 除夕观看傩戏表演,彻夜达旦燃烧篝火,合家守岁,元旦饮桃汤、进屠苏酒、食五辛盘,是庆贺新年的主要方式。 普天之下皆是如此,不论贫富贵贱,拜贺新年的形式基本差不多,只不过宫里的宴会更盛大隆重。 裴英娘往年当然是陪李治、武皇后和李令月一起守岁的,诸位亲王、公主,不论是否出阁,也在此列。 她眉头微蹙,今年过年,他们确实还是会一起守岁,根本没法避开啊…… 总不能让李旦孤零零留在相王府。她一个人待在亲仁坊过年的话,李治又不会答应。 李旦伸手帮裴英娘拢好垂纱,不让寒风吹到她娇嫩的脸上,“婚宴前三天避讳就好了,用不着那么严苛。” 真的一个多月看不见她,他会发疯的。 他不由得有点懊悔,婚期不该定在开春,他根本等不及她及笄。应该先把人娶回家里,再等她慢慢接受的。 裴英娘想了想,点点头。 她从小和李旦朝夕相处,现在因为要成婚而特意避讳不见面,有点多余。 到了蓬莱宫,李治晨起后服过汤药,歪在内殿打盹,看到几人带着一身寒气进殿,立时浮起满脸笑,示意内侍去准备热茶汤给几人驱寒,“还没到年节,怎么来了?” 李旦和薛绍相视一笑,摇摇头。 落雪有什么好玩的?但是两个小娘子喜欢,他们只能陪着一起来。 李治看出二人无奈背后的宠溺纵容,点点裴英娘和李令月的额头,微笑道,“一定是你们俩撺掇的。” 姐妹俩看李治面色红润,顺势起哄,李治也觉得待在殿中寂寞,吩咐内侍去回廊架起火炉床,挪到殿外。 男人们对坐在火炉床内,烤梨、品茶、下棋。 宫婢们已经在广场上扫出一条可容几人通过的道路,长毯从台阶前一直铺到广场中心。 李令月和裴英娘手拉手,踩着长毯步下台阶,和宫婢们一起滚雪球、堆雪狮子。 欢快的笑闹声回荡在后殿的空阔的回廊殿宇之间。 李治斜靠榻栏,注视着两个小娘子在广场中嬉笑,目光满含慈爱。 差不多玩了一刻钟的辰光,裴英娘挽住李令月的胳膊,“阿姊,歇会儿罢。” 李令月脸上红扑扑的,锦帛掉落在雪地里打湿了,昭善另给她换了条新的夹缬锦帛,她低头整理袖角,漫不经心道,“嗯?我还没玩够呢。” 裴英娘抿嘴一笑,“寒冬腊月天,表兄急得满头大汗,阿姊还接着玩下去?” 李令月啊呀一声,抬起头,“他出汗了?奉御说过我身子骨好,他用不着那么紧张……” 随即想明白回廊和广场隔得这样远,她连薛绍的人影都分辨不出来,裴英娘怎么可能看得清薛绍的脸色? “你诈我的话?”李令月揪揪裴英娘的脸,“果然是阿嫂,知道对翁姑耍心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