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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根基深种的地方,是他们父皇、母后、母妃的家。 “他们的家在冀州。” “不,”轻璇轻轻摇头,“在京城。穆氏族人是天生的贵族,只要流着穆氏的血,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成为领袖,就像你我。如今虽然世道凋敝,但我栖身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哪个家族、那个人,有比穆氏更强的掌控力。” 她认真看着穆淳:“哥哥,你要学我们的祖父。当年世事比如今纷乱得多,他在冀州刚一起兵,边关就告急。当时炎军的部将乱成一团,劝他什么的都有,可他呢,调转马头直奔当时最危急的北境。在解决掉最强大的敌人后,他又率军迂回行军,绕行契丹、龟兹、西夏、吐蕃、大理等国边境,将他们的联盟逐个击破,替周朝将外来的威胁一一除净,令周朝官员和百姓们看到了穆氏的实力和决心。 我记得当年炎军进军洛阳时,沿途遇到的阻力很小,撇开各城守军不说,百姓们是对他们表现出了欢迎的。冀州兵力本就强盛,太.祖皇帝率军各国边境走一遭,克敌多牺牲少,所到之地不断有新兵编入,大军开往洛阳的途中,又吸纳了不少兵力,及至洛阳城下时,各城门守军除却孙闰,见到炎军乌压压如将雨之云,都毅然弃甲开城门投降,唯恐晚了一步惹怒炎军。” 穆淳仰起脸望向屋外的天,眉心微蹙,轻璇上前倚在门边,笑言:“哥哥无家可恋,便已做到四海为家,堪为天下之主。只天下风云变幻,源头皆在京城,京城是当之无愧的核心要地,哥哥想要天下为安,必要重回京城,哥哥……” 轻璇凑近两步,轻声叹道:“父皇如今雄心得偿,已落入富乐之安,太子又不堪重托,天下兴亡,本就是你这嫡皇子的责任。” 穆淳这才展颜,面若骄阳,破云而出。 “或许我们蜀地会成为你崛起之地。”轻璇抿唇微笑。 “别忘了你是公主,你的家也在京城。”穆淳嘲弄。 “可我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了。”轻璇不在乎地道,“你初来乍到,也许会觉得这里贫瘠,可若是待得久了,定会因此地的秀丽风光和宜人气候舍不得走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初来呢?” “难不成你来过这里?”轻璇惊诧。 “自然是来过的,当年我跟着江南名侠萧悯天来过此地,你的夫君殷无念我也是见过的。”穆淳扭头看她。 轻璇一愣,半晌无话。 “我当年走过京城以南的所有地方,见过很多人物,私心来说,我最喜欢的便是殷无念,当真是逸群之才,举世无双。” 轻璇叹口气,似乎有着无尽的失落:“他哪里当得起你如此说他……” “轻璇,他配得上你。” “我知道……” 他当然配得上她,他是年仅二十二岁便降得全青门听令于他的人,是令她不知所措的存在,是她甘愿委身的人。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曾与殷无念闲谈过,并未听他提及你,想必那时你们还不认识吧。” “穆淳。” “嗯?” “我想出去走走。”她面带苦笑,“我们去透透气吧。” 这是穆淳第一次与轻璇一同骑马。轻璇带他去打猎,他们骑马翻过几座山,在眉山与峨山的交界,有一大片树林,比之京郊的皇家猎场大了不只多少倍。 穆淳与轻璇都曾参加过皇家围猎,穆淳不禁想起年幼时轻璇在皇家猎场上紧绷着嘴角,一脸严肃搜寻猎物的样子。那时安盈公主的母妃阮妃还笑言,皇后无子,当真是把轻璇当做皇子来养了。 想到此,一股莫名的悲伤蔓延至嘴角。 再抬起头时,不禁愣住了。 轻璇不知何时已不在他跟前,他极目眺去,只见到一个雪白的点。 他的meimei,在他发愣时已如箭一般窜了出去,为追一只反应敏捷的白兔。那兔子奔跑速度委实惊人,轻璇却也毫不气垒,驾马直追过去,一面疾奔,一面拉开手中轻巧的弓,箭矢飞出,将那兔子一箭穿透。 穆淳追上来时,她正拎着兔子笑得十分开心,一扫出门时的阴霾,露出银白贝齿,脸上晶亮的汗珠微闪,冲着他得意洋洋。 他实在是不忍心嘲讽她不怜惜小动物,只被她的欢笑声感染,对她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穆淳平日里只偶尔露出苦笑和微笑,这样明亮的的笑容实是罕见,隔着阳光下斑驳的细碎剪影,轻璇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十分豪迈地将胳膊伸过去搂住自家哥哥,满足地道:“穆淳,能重新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之后的几个时辰,穆淳并没有见到记忆中嘴角紧绷的轻璇,眼前欢快肆意的姑娘将记忆中那个表情严肃的小女孩赶走了。她不知疲惫,笑得爽朗开怀,四处采野果、打野味。她甚至识得药材,为了采一味难得的药,她跳下马,如灵猴一般钻入树丛中,再满手是泥地拎着采得的药草钻出来,递到他跟前,冲他咯咯直笑。在他讶然的眼神中,继续一路叨叨不停地跟他说这一路上哪些是药、那些可做调料、那些可做毒.药。 “你堂堂掌门夫人懂这么多、这么能干,你的属下哪还有为你效劳的机会?” “你开玩笑的吧,”轻璇瞪他,“我们青门人才辈出,我这么点皮毛,人家还不屑夸奖呢。” 意思是,只有你这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会来夸奖我,穆淳听了哭笑不得。 至于轻璇骑的那匹马,自始至终没有喘粗气,令穆淳彻底相信了,轻璇是经常策马、经常逛树林的,不然这马哪来这么好的体力和耐心。 她真的不再是从前的轻璇了。从前那个身着宫装的小女童,总是以尊贵无比的姿态,不苟言笑立于皇后身旁。她是贵人中的贵人,哪怕是名门淑女,往她身旁一站,也会无端显得粗俗了几分,逊色了几分。 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骑射更是京中女子翘楚。穆淳曾认为,哪怕轻璇学得再努力,卓如风教的,也是点到为止的浅尝辄止,她的骑射功夫永远上不了大台面,可谁料想,如今十七岁的穆轻璇会成为一个连着策马十几日都不会倒下的江湖姑娘,她不会在意道旁荆棘划破衣裙,不会在意骄阳似火汗湿衣背。短短几年,匆匆年少,他以为只有他脱胎换骨,却原来分别后的她亦蜕变得与从前不同。 穆淳有些惭愧,只因初初相逢时,他听闻他是青门掌门夫人,便以为这青门掌门是被她的美貌所迷,甚至为她在青门建立了极高的地位。如今看来,她地位和受到的尊崇皆是靠她自己得来,这样的女子太过难求,当得起阖门上下尊称她一句夫人。 至此,穆淳对自己这位“谋士”当真是稀罕得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蜀地,指的是古代被称为“蜀”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