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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倚竹受命慌忙入宫,惴惴不安地守在李元钧身侧。她一字不漏地记下太医的嘱托,知道李元钧背部受了很重的刀伤,晚上有发热的危险,晚上一刻都不敢成寐,时不时就要探一探李元钧的额头。 没想到夜一深,他果真发起了高烧。向倚竹急忙唤宫人去请值守的太医来,又取了个冰袋给他敷上。 李元钧只能侧躺,高烧烧得不省人事,许是因为难受,一直轻蹙着眉头,容色难得有了几分脆弱。他文俊的脸庞一向温清却也不近人情,明明是枕边人,向倚竹却从未觉得自己真正亲近过他,这会儿却没由来地觉得他是在依靠自己…… 削葱手指轻抚过他的轮廓,沉醉似的唤了声:“王爷。” 不想李元钧好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朦胧中一下捉住了她的手腕,攥得很紧很紧。向倚竹觉得腕骨快要被捏碎了,挣也挣不开,着急间又低喊道:“疼。” 他松了些力道,只是让她不疼,却没让她离开。 “青雀!” 向倚竹一下僵了全身。 手教他捉着,按贴到发烫的脸颊上,向倚竹掌心一片濡热,一时生出了错觉,分不清这是汗还是泪。 “不许离开……别背叛我……”他有些神志不清了,胡言乱语又执着地想要说些甚么。 向倚竹愣了,好久才发呆似的问:“谁,谁是青雀?” “朕待你不好吗?为甚么不愿给朕生个孩子……他?他不配,他怎么配!” 向倚竹有些听不清他含混的话,俯下身贴近了耳朵。原本握着腕子的手一下顺势环住了她的腰,他像只渴极了的幼兽,寻求着甘甜的水,不住地在她脸颊上深浅亲吻。 向倚竹从未亲过他,尽管自己早已不是少女的年纪,可还是抑制不住怦怦的心跳。两人轻促的喘息声混作一处,纠缠不息。 “不是说喜欢朕的吗?怎么能反悔了?朕的青雀……朕的……” “成璧……” 向倚竹如当头泼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寒彻到脚,惊愕、屈辱、委屈、怨恨、恶心,五味交缠在肺腑当中,纠集成惊雷炸开白茫茫一片,最终甚么都没有剩下。 门外太医低声请见,向倚竹她紧紧攥着手指,掌心的疼痛迫使她回过神来,为防止李元钧再胡言乱语,她端起一旁的参汤给他轻喂下几口。 李元钧一时安静许多。 几个太医鱼贯而入,摘了药箱来为他诊治。 向倚竹立在床边,目光轻寒,就这样凝望着李元钧沉睡的容颜,指甲险些掐出血来。 她唯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她是向家的女儿,是李元钧唯一的侧王妃,身份尊贵,受尽钦羡,绝不该受这样的耻辱,他夫君的清名也绝不该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第159章 买凶 李元钧夜半退了烧, 转危为安。文宣帝或许是因大限将至, 淡看许多事,难得对李元钧有了一分浅淡的眷顾。 李元钧醒来之后, 负着伤向文宣帝请罪, 并且主动请求一方封地, 了此残生。 文宣帝沉吟半晌,徐徐说道:“恪儿年少, 为人处世尚不成熟,李氏宗室需要一个能成事的人。衔凰,好好养伤。” 拥戴李言恪的傅家和向家皆是忠臣世家,文宣帝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为圭臬, 所以才将儿子交给他们。有了两家拥护,言恪必能为皇。可他也不得不考虑, 李言恪为皇以后是否会像他当初一样受尽掣肘。 历代外戚专权的事屡见不鲜,而人在握有权力之后更是难持初心。朝中还需要一个人, 领李氏宗族与外戚抗衡, 李元钧或许会是最好的人选。 李元钧以一道刀伤化险为夷,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往后诸日,他在王府中养伤,谢客不出。 这夜清朗, 月明星稀。 向倚竹服侍李元钧睡下, 自己解了衣, 坐在妆台前卸下首饰。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听见销金帐中传出轻浅的呼吸声。李元钧回府后与平常无二, 对她和颜悦色、相敬如宾,向倚竹有时候会觉得那晚所听到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错觉。 伤病多日,李元钧俊眉星目间挥之不去的书卷气愈浓,向倚竹最初嫁给他时,第一印象就知他是个温文守礼的人,她从不觉得这样的人会喜欢上自己的外甥女…… 可想到府上近来得宠的女孩子,每一张面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的,王爷想到得到傅成璧,痴魔了一样心心念着。 与他夫妻多年,向倚竹渐渐了解李元钧一二,知他表面上温和,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有主见,也有手段,真想要甚么,定是志在必得。 向倚竹怕,怕王爷自毁长城,陷于儿女情长反倒伤了自己的清誉,受尽千夫所指;也怕傅成璧真成了他心尖儿上的人,那她还有扶正的机会么?傅成璧长着一张娇媚无匹的脸,身体年轻又新鲜…… 除去傅成璧,是能断绝一切恐惧的唯一选择。 阴恻恻凉寒从她眼底漫起,凉透了指尖儿。向倚竹对着镜子当中的自己,极轻极轻地喃喃道:“没人天生是狠毒的,除非被逼到了绝境。” 不日,向倚竹唤了个亲信来。这人是向倚竹老家的远房旧亲,来京投靠在她的手下才混了口饭吃,忠心牢靠,办事又机灵又稳妥。 她托他去打听黑市所在,悬赏三千两,寻一名杀手办事。 黑市中不乏亡命之徒,他们要财,为了财可以连命都敢搏。三千两换一条命,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于是黑市中很快就有人接下了此单。 按照规矩,需得委托人与受委托人亲面,签下契约,由中介做证,这桩生意才算定下。 亲信将规矩回禀向倚竹,忐忑地说:“恐怕需要侧王妃亲自走一趟。” 向倚竹问:“既是黑市,必得表明身份么?” “这却不用,侧王妃不愿意的话,可以带口面具。不过……您想要除掉谁呢?引路人托我来问个明白。” “我自会与他说明白,你不必知道,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 亲信颔首回答:“小的知道。” 向倚竹借口去大佛寺上香,为王爷祈个平安符,她没少去大佛寺,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此夜深,向倚竹按照指引来到京郊,与引路人相见。 引路人弯腰打量这人身段,黑衫黑发,脸上戴着一张镂空的银面具,花纹繁复,看不清面下的脸,可能瞧出是个女人。他未多言,打起了鬼头灯笼,径自走在前方。 向倚竹随他绕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停下,走到一方匍匐在地的入口前,引路人轻敲七下,入口张开,随入一条长长的甬道,灯火通明。 等到了一处酒肆当中,引路人才让向倚竹坐下等候,备上笔墨纸砚,让她按照规矩亲自书写契约。 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