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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郑氏再三叮嘱小儿子。 自从齐峻告诉她,托了同窗旧友帮忙留言柯氏父亲的案子,郑氏对儿子好交游的毛病,从以前的反感,如今倒也能坦然接受了,还不时地怂恿他多到外边去走走。 马车进园刚在前院的澄明堂门口停稳,就见秦芷茹跟着一位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少年估摸十五六的样子,挺直的鼻梁,一双单眼皮半遮的眸子,闪着熠熠的光华。五官长得颇为周正,加上生得肤白唇红,给人的第一印象,斯斯文文的。一望便知是好人家出身的子弟。 见有女客来了,那少年也没有回避,而是冲着齐峻拱手行礼:“岭溪师兄!” 齐峻一见到他,唇边漾起愉悦的笑意,问道:“先生可在行吟堂?” 那少年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朝湖边方向指了指,道:“他跟一般老学究,在那边煮茶论诗呢!就等着师兄师嫂了。” 听了他的话。舒眉心里一惊,暗道:难不成竹述先生还有其他客人在场?那他约自己今日来行礼作甚? 到时不会有一帮人现场观礼吧?! 她毕竟是女眷…… 舒眉满腹狐惑独自在那儿揣测,只见那少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扯着齐峻的袖子。道:“这位就是师嫂吧?” 齐峻听闻后,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朝舒眉道:“嘉存师弟乃先生之子,你还没有见过吧!” 那少年见自己被引荐,忙朝舒眉行了一礼:“苏济见过师嫂。” 舒眉见状,忙微微屈膝,给他回了一礼。 旁边秦芷茹一直在看热闹,此时见表弟难得一本正经,遂凑上来打趣道:“平日想让你叫声jiejie。都是那般为难。眼看着她马上就成师妹了,你却在此时赶着叫‘师嫂’。啥时候你变这么爽快了?” 她的话音刚落,苏济和齐峻均是一怔,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苏济忙解释道:“第一次见面,哪能那样托大。毕竟此刻她还是师嫂。礼不可废。让我叫你‘jiejie’也行,不过,得帮我再做一个扇袋来换才可以。” 岂料秦芷茹听了这话,白了她表弟一眼,蹙着眉头道:“怎么又要讨这玩意?上回给的扇袋呢?莫不是跟几年前的荷包一样,拿出去送人了吧?” 听到她提起往日的糗事,苏济的脸噌的一下涨得红了,摆了摆手,辩解道:“哪能啊?如今嘉存哪能还不知道分寸?那日爹爹画了个扇面。四处找不到东西装,我就把那个给了他。” 听了对方的解释,秦芷茹面上稍霁,点头应承他的要求。 舒眉在一旁看着,心里好生羡慕。她成长经历中,一直缺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此刻见他们姐弟之间相处。氛围甚是温馨和谐,不由升起一股向往之意,不自觉地在脸上也表露出来。 齐峻一见之下,有些慌神,忙拉了舒眉的手,朝那其他两位道:“总是站在风里,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经他这样提醒,秦芷茹才发觉得有些怠慢客人了,忙携起舒眉的另一只手,跟她致歉道:“看我今日糊里糊涂的。跟济弟出来,就是要来接你们的……” 一行人由他们姐弟带路,沿着抄手游廊,进了湖边那幢院落。 果然,不出舒眉所料,里面还有不少人。 听齐峻进去拜见后,跟她描述,那帮人是些上了年纪的文士,与她爹爹岁数相仿,或是还要长上一辈的。 “他们都是来观礼的?”舒眉忍不住问她夫君。 正跟师弟苏济介绍着里面长辈的齐峻,听到妻子突然出声相询,不由也愣住了。 直到她唇边露出苦笑,他才回过神来。 舒眉心里直打鼓,心想,不过是拜个师,有必要兴师动众到这地步吗?而且,她已嫁为人妇,又不是十龄男童,拜个先生还要隆重其事的? 不过,事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拜完师后,竹述先生就嘱咐儿子苏济,把她跟齐峻到一间布满白幔青帏的大堂里。 舒眉抬头一望,堂中间挂着一幅清癯老者的像。她的脚仿佛不听指挥似的,朝那挂着画像的香案前走去。 那幅画像,自从她记事开始,就没少见过。每天清明节的时候,爹爹都会抱着她,给那副画像上香。 原来,先生在厅堂里,给她的祖父设了一香案。 舒眉颇为诧异地望向师尊。 “今天是尊祖冥寿的日子,你来给他老人家上上香吧!”竹述先生解释道。 后来,舒眉从齐峻口中,才了解到原来今天那帮人来撷趣园,是为她祖父鸿修先生的冥寿而来的。 这帮儒生、文士,早年受过他的恩惠,或是当年在国子监就读,还有的与她祖父同朝为官的。想是祖父当年冤死狱中,后来文家败落,爹爹一贬八千里。那些旧友故友都没来得及祭奠他老人家。 十二年后,到撷趣园以这样一种形式,还怀念她的祖父。 作为在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眷属,她少不得上前一一答谢他们。 在回府的马车上,舒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总觉得今日的安排,似是有人暗中安排,祭奠故人不假,可哪里就会这么巧的? 前些年因为家中无主母,每到亲人冥寿时,爹爹总是一人到庙里,自己为祖父、祖母张罗仪式。她就只跟着爹爹,参加过给她生母施氏办的冥寿宴。 现在想来,爹爹怕是不愿让她,背负过多家族太多包袱吧?! 因此,她从来不知祖父生辰到底是哪天。 难不成,他们故意此她拜师的机会,以腼怀故人的名义,到竹述先生的撷趣园来集结的? 不知怎地,舒眉想起了京中关于齐屹关外战败失踪、还有林太后昏迷不醒,四皇子安全受到威胁等等一些事情。 那柯姨娘父亲的案子,跟朝中局势到底有无关系呢? 若是有人故意做下的,那么目标会是谁呢?齐峻?柯姨娘腹中的胎儿,还是她自己? 马车一路前行,舒眉耷拉着脑袋,在那儿冥思苦哭,寻不到答案。窗外只有车轱辘轧着道路的声音,和马蹄得得的脆响。 齐峻见妻子自从上车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以为她累得在里面睡着了,也没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