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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病,纯粹就是在给自己添堵。今天已经折腾成这样,偏偏还不肯用水米汤药的,你是真想把自己个儿给气死啊!” 那边厢,晴雯终于呜呜咽咽地哭出声,半天方道:“眉儿,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接着便是一阵大咳。 宝玉在外头听着,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晴雯咳出来了。 谁晓得晴雯嗽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这真是……死也不甘心。我虽然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可是从不曾勾引宝玉怎样,如何一口咬死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一片痴心傻意,原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可如今,可如今……”③宝玉在外头听着,泪水直从眼眶内砸出来,几乎唏嘘出声。 却只听柳眉的声音又传出来:“你既不甘心,就不该总想着死。你既认定自己是个清白的,就该清白给世人看。晴雯jiejie,我一向觉得你是个有傲性儿的,没想到你只是假的傲气罢了。” “再说,宝二爷那性子,你几时见他有真的有担当过?事情临头,不过是一个‘躲’字而已。你听他成日里开口批评经济文章,闭口就说人家是‘禄蠹’,其实‘君臣父子’他看得最重。只因为一个‘孝’字,他今日在太太面前,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你一早将痴心傻意都搁在他身上?呵呵……” 柳眉浑不知宝玉正在外头偷听,她自己有力地总结道:“真是白瞎了眼。” 一句话出口,惊世骇俗,将里头卧着的晴雯,与外头偷听的宝玉,全给震住了。 隔了半天,宝玉在外就抽抽搭搭地低声哭了起来。 柳眉听见,掀了帘子,冷着一张脸出来看,见宝玉哭成那样,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终是无言,叹了一口气,就撂了帘子回转。 宝玉知她不想让自己再见到晴雯,但他素知柳眉是个可靠的,有她在此照看晴雯,自己也终于能放心一二。 柳眉在晴雯那里,等到外头寂静无声,知道宝玉已走,便又过来安慰晴雯几句,喂服了汤药,又给她灌了一小罐子米汤,让她吃些流食稍许得些营养。之后柳眉才嘱咐晴雯好生将养,自己出来,给了晴雯的嫂子多姑娘两吊钱,嘱咐她好生看顾晴雯,自己明天再来。 离开晴雯,柳眉便去看了芳官。 芳官如今寄住在干娘何婆子那里,柳眉早先就已经去看过,与她议定,柳眉在墙根儿下,学着两声猫叫,听着里头也传来两声,她便知道对上了号。 隔了一会儿,只见芳官的脑袋,就从院墙上露了出来。 “你和藕官她们商量过了么?”柳眉小声小声地问。 “商量过了,大家都说好了——早就厌了这个地方,这回一定要咱们自己做主,为自己争上一回。”芳官眉眼弯弯,在墙头上望着柳眉。 “只不过,这一回怕是不能亲自去见柳婶儿,去向她老人家拜别了。”芳官想想柳母,心中生出十分的不舍,十分的遗憾出来。 “眉儿,我这么笨,谢谢你还肯教我手艺——” 她重又低头,望着柳眉笑笑。 柳眉至此,也觉得心中十分沉重,忍不住便伸出手,芳官也从上面伸手下来。两个小姑娘指尖触了触。 院儿里大约有什么动静,芳官只看了柳眉一眼,便迅速地爬下去。随即院里便转寂静无声了。 柳眉知道今晚过后,怕是再无机会见到芳官。可她也知这许是芳官等人唯一的机会,只能暗自祷祝,希望她们一路平安了。 这时大观园门户早已关了。柳眉事先向陈家舅母打过招呼,说是今夜有事,晚间会到她那里去混一晚。待到陈家,柳五儿竟撑着病体起来,颤巍巍地问起今日园中太太发落怡红院众人的情形。 柳眉便将园中发生的事转述给五儿知道。 柳五儿听说晴雯被逐,芳官等人被遣,都没有什么触动,唯独听说王夫人曾提及她自己,说是幸亏五儿已经病得要死了,否则也是个十足十的祸害。 五儿听到此话,终于色变,痴怔了半晌,背过身子,慢慢转回去。 柳眉只看着这个jiejie如失了魂一般,慢慢蹭进屋子,俯身便倒在榻上,不多会儿,她面孔下的褥子便洇湿了。 这个五儿,该终能看清楚园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终于绝了攀附富贵的念头吧! * 第二天,府里又出了新闻,昨儿个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的小戏子之中,有芳官藕官蕊官三个,寻死觅活,只要铰了头发做姑子去。王夫人便允了水月庵的住持圆通,带三人前往出家。 圆通大喜,自以为又勾得了三个年轻姑娘回去做活使唤,当即千恩万谢了王夫人,带着三人回去。却没想到半道上三人一起逃了去,圆通寻了半日,也不曾寻来,心里直叫晦气。 更要命的是,这三人逃走以前,将王夫人给了圆通的放行身契文书也一并偷走。圆通回庵之后,又曾带人暗中寻访,却一点儿踪迹也无。便知这三人出来之前就早有准备,并有外人替她们事先打定了出来之后的落脚之处等等,否则绝无可能逃得这样干净利落。 此乃后话。 * 这天柳眉起了个大早,先趁园子门口没人守着的时候溜回小厨房,打了个花胡哨。她见园中无事,便拜托了母亲代为cao持园中的早饭,自己又偷偷溜出来,径直往后头晴雯的兄嫂那里去。 她到的时候,时辰尚早。柳眉直接进去,却见昨晚她亲自照顾晴雯的那间屋子,竟然是空的。 柳眉大吃一惊,转出来正要找人询问,正撞见晴雯那个不成器的姑舅表哥,绰号叫做“多浑虫”的那个。多浑虫昨夜得了柳眉给的几个钱,喝了个酩酊大醉,这时候尚未全醒。 他听见柳眉问晴雯,只手一挥,说:“死了死了!” 柳眉心中自然不肯信,当时就抓住多浑虫的衣领,朝起一提,厉声喝问:“昨儿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她手臂上力气很足,而多浑虫一介酒鬼,压根儿挣不脱,被柳眉往墙壁上一推,软软地就往地上坐下去。 “没了就是没了,”他坐在地上,打了个满是酒臭的嗝,双眼无神地抬起来,“我骗你作甚?” “她人呢?”柳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肯信多浑虫口中胡羼。 多浑虫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