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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风声隐约在耳边回荡。 浑身冷得发颤,但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迷迷糊糊中睁开过一次眼睛,陈逸感觉自己是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右手就在眼前,轻微动一下疼得要命。 她有点后悔。 应该提前给余笙笙发条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的。 笙笙算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好友了吧,如果就这么死了,连一句话都没给她留下,陈逸能够想象的出来这丫头哭天喊地要杀人的模样。 算了,睡吧、睡吧。 睡着了就不会再有恶梦,睡着了就不会再看见那些沉重的过往。 她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话——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就让我,做一棵树吧。 *** 夜幕徐徐降临。 暗夜无星无月,只有绵密的雨幕从头顶挂下来。 薛山倚坐在一棵蓝桉树下,右腿屈膝,右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搂着浑身湿透的小姑娘。 老人哆哆嗦嗦躺在树干后,薛山不时回头喊她一声,确认她呼吸尚在。 雨势小了些,附近有几棵高大的桉树紧邻,恰能遮住大部分雨水。栖身在此,他们终于能得一口喘气的机会。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连抖了好几下身子,薛山用了些力度搂紧她。 没有地方可避,附近仅有的几家住户,淹得淹、垮得垮。再这样下去,别说彤彤和阿婆,连他自己的身体都会强烈吃不消。 薛山阖上眼睛,雨水从他两颊滑落,沿着脖子,滴进已经湿到不能再湿的T恤衫里。 天地间茫茫一片,鸦青色的天空广袤无垠。 他没有办法不想起陈逸。 当时,他用尽全力也来不及跑到彤彤身边,眼看着泥石流倾倒而下之时,是陈逸抱起了彤彤。 她奋力朝自己跑来,但终究没能跑过山洪泥石流的残忍速度。 他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卷入一片黄汤中,紧接着被冲进翻涌的洪水里。 那一刻,薛山什么都没想,一头扎进了洪流之中。 陈逸和彤彤被大水冲散,他先抓到了彤彤,将她送回岸边,又转身一头扎入水中。 小姑娘伏在水岸边咳出几口水,呆呆望着这条恐怖的河流。 水面上,除了飘着的房屋残骸和残根树枝,什么都没有。 *** 老人在背后连连咳嗽了几声。 薛山睁开眼,喊她:“阿婆。” 老人好半天才回了一声:“哎。” 薛山说:“小野在等你,坚持住,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找他。” 老人没有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颤着声音开口:“你知不知道,小野他,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呀?” 薛山慢慢阖上眼,说:“他过得很好。” 老人翻了个身,带动身下一片杂草窸窣作响。 世界又归于安静。 *** 陈逸是被疼醒的。 浑身都疼,动弹不了,但最钻心的那一处,在手上。 她感觉自己仍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费力把右手凑近眼前,缓缓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眼前漆黑一片。 天黑了。淅沥小雨落在脸上,一片冰凉。 她猜测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应该掉了。背上凉飕飕,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疼。 她借力撑起左臂,试着摸到后背。衬衣刮破了,背上可能有伤口。 疼痛使人难受,却也使人清醒。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真实活着。 被冲进大水时,陈逸几乎是觉得自己完了。 不会游泳的她,在翻涌的洪潮里被水浪拍打,被残树挂伤,不知道呛进去多少口水,最后意外冲到这块大石上。 从未如此无助,也从未如此幸运。 那他们呢? 老夫妻两人、彤彤、还有薛山和阿婆。 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储存了一些力气,陈逸试着撑起上半身,忍住背上、手上钻心的疼,终于跪坐起来。 洪流渐渐趋于平静,河水不再翻涌奔腾,她也适应了夜里的光线,看见远山的轮廓,鸦青色的天。 就这么跪坐好半天,她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一时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旁边的洪水里。 她吓得一惊,整个人瞬间清醒。 她挺直背,忍着疼痛挪步到旁边的桉树林里,找到一处平地,抱着粗壮的树干,缓缓坐下。 浑身湿透,些微河风也能让人直透心凉。 看一眼四周,荒无人烟。 陈逸脱掉身上的衬衣、内衣,尽力逐件拧干,再重新穿回身上。 然后是裤子,鞋子。 做完这些,她其实不累,但她强迫自己一定要休息,这样,等天亮的时候,才有力气出去找人。 *** 第一缕晨光刺穿薄雾映在陈逸脸上时,她睁开了眼。 雨停了,水面仿佛静止,四周很安静。 她终于看清受伤的食指。 跟想象中差不多,整个指甲盖早已不见,手指肿得跟胡萝卜一样。 和疼痛伴之而来的,还有饥饿跟寒冷。 身上潮寒,但好在头发被夜风吹得差不多微干,不至于头疼欲裂。 缓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子。 这是哪儿? 不知道。 要往哪儿走? 不知道。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沿洪流的逆方向而行。 往低处走只会更危险,她要往地势更高的洪水源头去。 *** 晨光中,薛山背上阿婆,手里牵着彤彤,也在往洪水源头,往更高地势的地方走。 他们绕过老夫妻两口被冲垮的旧屋,踩在稀泥里,小心翼翼前行。 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没有任何计时仪器。 不知道走了多久,薛山终于停下来。 他看见一排房屋立在不远处的矮山上,房屋前面有一块水泥空坝,空坝上立着一根旗杆。 这是一所废弃多年的村小。 薛山深呼出一口气,带着她们走过去。 墙面斑驳,门窗几乎全部锈蚀了,空坝上也长满了及膝深的杂草。 薛山放下阿婆,让她们在空坝上等着。 他走到一间教室门口,试了试门锁,退后两步,一脚发力,猛地踹开绿色铁皮门。 “哐”一声响,山林间栖息的鸟儿受到惊吓,扑翅而飞。 *** 陈逸捡到一根断裂的树枝用做拐杖,好让自己能更稳当地一直沿着洪水河岸线走。 她分不太清方向,也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