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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兜着手,抱着暖炉,来来往往的,带了些平素没有的瑟缩,可见是冷极了。说起这些丫鬟、小厮,他又思虑起一桩,觉得话本子极不靠谱了。太尉府中,居然有可称为殿的建筑,而且还是两座,空前绝后,匪夷所思。平素走动的丫鬟、小厮也不过是些大家都有的,可跟在乔二郎君身边的却尽是些宫侍阉人,左右让人想不通。 渐渐地,随着寒风,人少了,前后矗立着的两座宫殿在飞雪中也看不大清晰了,遥遥地,雪地中只有一个红衣白帽的人,双手抱着瑶琴,渐渐地走了过来。这人是正角妫氏,她与乔植是姑表姐妹,极是亲密,如今还未到后来为了一个男人你死我活之情境,姐妹二人常在一起玩耍练字抚琴,这一回,想是妫氏无聊,又来寻乔植玩耍。她与乔二郎关系有些暧昧,令人玩味,倒不是书中所说乔二对她相思一片,反而像是这女孩对乔二有些放不下,可碍于骨气,又不肯亲近的模样。 妫氏生得清雅,玉石般的肌肤,花神般的情态,与三寸丁天差地别。丫鬟们接过瑶琴,她正要解下沾了雪的斗篷,却看到闺外将要被盖住的脚印,遂问道:“二郎在?” 丫鬟们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伶俐,解释道:“二郎说不必jiejie们侍候,她们便都去了角房等待,表姑娘来得也巧,我便去通传一声。” 妫氏摇摇头,道:“他们兄妹说闲话,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只是这琴刚调好音,最是好玩的时候,你们交给三娘就是了。” 方才答话的丫鬟忍俊不禁道:“我们也难得见二郎这样平易近人,可到底不合他那样神仙人品,姑娘也去劝劝,二郎素来肯听你的。” 妫氏失笑,素手扶了扶新簪的一排玉珠子,一点红唇笑出两排整齐牙齿,清秀文雅极了。 她便朝阁楼上去,边走边对身后的丫鬟笑,“二郎几时荒唐过,只他兄妹自幼说话,便是鸡同鸭讲,二郎气性偏也大,知道那孩子爱自由,却要看着她,一步也不肯放了,一时可心了,真的是掌心上明珠养着,头上做窝捧着,不知道怎么疼才好!一时不听话了,又是打,又是罚,花样百出的,看得人都累。我这些年交往的小姐妹,哥哥们奔前程,素来是不大理她们的,说了二郎这模样,她们却道,宁愿要自己的哥哥,不理就不理,娘家混得一口饭,婆家才是一辈子!偏二郎不懂这……”“道理”二字还未吐出,方踏上楼阁的这妙姑娘本在笑着同丫鬟说话,一转身,凝视着窗阁却愣了,于是,嘴上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雾气漫漫腾腾,炉火烤暖了闺阁。窗前两个身影,一白一黄。白衣的是个公子,黄衣的是个孩子。公子抱着孩子,背对窗格,黑发垂在了束腰上。一块碧玉玦勾住一段发,真的是天生的好皮好骨。孩子的小脸倒是看得清楚,隔着额发,笑容好看得要把人融化。她跪坐在少年怀中,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撑开一段毛绒绒的红绳。那绳啊,比她的斗篷还要红上千倍,一团火一把星子,也没有它明亮温暖。 黄衣小儿歪头看着,稚气的目光全放在了花绳上,她在揣摩哥哥造出的第一百个花样,这样厉害的哥哥,比那些城外的小姑娘还要厉害上千倍,她这样想着,就耍赖抱住了哥哥的颈,腻在他颈间说着,我哥哥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哥哥,先前有人用一万个铜钱同我换,我说那得考虑考虑,可是,如今,十万个铜钱,一百万个我也不换。世上的好东西可多啦,但都不是我的,只是我有这一个哥哥,他们却都没呢。 她的哥哥还在僵硬地撑着花绳,在少年眼中,这世间就没有比这一段小姑娘的玩意儿更俗气的东西,他铁青着脸看花绳,可透过红绳别致的图案,窗外有一个美姑娘正在看看花绳的他。 许久,少年把小孩从颈间又安置回怀里,淡声道:“你这憨孩儿素来爱说鬼话讨嫌。日后随你夫君过活,哪儿还记得哥哥。” 小孩撇嘴,“夫君又不好吃!哥哥打我我也认,骂我我听着,可这样惩罚是个什么说法?我若嫁了人,便这辈子再难见哥哥,你若心中烦躁,冷疾犯了,又找谁发作?” 少年冷道:“你惯会撒泼,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养你为了什么,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但没有用这个威胁到本君的道理!敏言如何待你,只凭你日后的手段,带着神佛做嫁妆,自己不修为,照样没什么造化!” 小孩不说话,打着牙颤,害怕地用头抵着少年,把体内的温度一点点传给少年,泪却掉了,她埋怨道:“我活着本就没出息,本就艰难,你何苦拆穿?” 少年面色发冷,怔怔地看着手下的孩儿,没有表情地吐字道:“你觉得活着费力,任凭谁也没好过多少。何苦生为人,人就是这样苦,你倘有本事,下辈子便托生为一块石头,那才妙。” 扶苏笑了,静立雪中,望着这三人。妫氏表情尤妙,她似爱极这二人,又似恨极他们,似不防备,又似心底早就有几分预感,一时间,一张俏脸青白交错,最后,眉眼俱愣了。 少年心念一动,一挣扎一解脱,便睁开了双目,果然还在石头房子中。 这是第二梦。 道士望着天上日月的更替,看着病床上逐渐微弱的气息,最终有些恼怒,宽大的袖子拂起凉风,给了一直垂头沉默的灵魂一丝警醒。他说:“殿下,天寒也冷,已至极限,莫待悔之晚矣。” 飘浮在天地之间的这撮灵魂忽然间笑了,他抬起头,带着无穷的艳色,怅然问道:“道士,她为何还未死?” 道士用拂尘指着他的心,那一点金色的光圈,冷道:“它不死,这黄衣女如何死。” 少年闭目,伸手探入胸口,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他费力地掏出了什么,道士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有些惊诧,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把心掏了出来。 魂不附体,心神俱失。 他说,这事其实不大难。 紫金散人觉得荒谬极了,问他:“世人做任何事都有前因。我救你是因救了人间天子,可累计三百功德;天上那山君看你目光不善,是因为想要除了你,扶持他的夫君;质水潜伏画中,寻机害你,散你功德,是因你生性狂悖,害了她的性命;而你呢,分明神志清楚,却甘愿为一幅画所迷,前前后后,历经三百余年,不肯放下前世?” 世子成觉的灵魂握着一颗鲜红的心,忽然笑了,“我不要它了。不是那些仇人害得我如此,是它。这样便安好了。” 是这颗心令他这样狼狈,是这颗心令他这样惨痛,是这颗心令他那样死去。 紫金散人自畜生化形,不,自他是一头小狼崽子起,吸取日月灵气,入了道门开始,几千年中,从未碰到这样奇怪的人。 少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