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咧的章三公子。他一向不与众人同一时间沐浴。这些日子,少年章身上总是跌得青一块紫一块,那张天仙化人似的脸黑得像他时常帮黄四倒的炉渣。众人关切,问他如何了,他起初不语,最后却一拳捶在了方采买的西瓜上,拾起开裂的一大块一边啃着,明亮的半月眼儿一边狠狠地瞪着众人。最后,众人见这师弟表情实在诡异,摸摸鼻子,俱散了,只余下黄四、姬谷蹲在一旁,斯文而飞快地捡西瓜吃。二子见到吃的便觉十分亲切,如见家中爷娘,欢欣雀跃。 少年章在学中诸事也都颇是不顺心,益发郁躁。十月本是这一届的郡试之日,可因为与先后丧期冲突,被挪到了十一月中。孙夫子居住之山昌泓在东郡与金乌交界之处,却被划入东郡,去郡都需三日之久,十月半学子们就要准备完毕,提前结伴而去。章三公子本不欲去,父亲许她女扮男装已是勉强,他可是借着章家的名头进的学,若被父亲发现一众学子中竟有自己的“儿子”,指不定气成什么模样呢。 可思来想去又没有好的推托之辞,大家来孙夫子之处无一不是为了谋取功名,他若说不去,反而遭疑。十月底最后一次的骑射课程上,这厮出了个歪主意。依照夫子安排,马场现今提供的马匹俱是成年马匹,弓箭的距离也变远了一倍,靶标则变成了线拉控制。可这本难不倒三公子啊。他自幼便在军营长大,一身好功夫,但是眼下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学子们在树后轮换着拉靶,章三眼力好,第一次拉靶的是黄四,看他俊秀温柔,没……舍得;第二次是晏二,看他病弱气喘,没……忍心;第三次是姬谷,看他学业平凡,人品一般,既然结拜了,有难需得同当,大哥,得罪了! 章三公子暗自咬牙,装作没看清靶,却一箭射向了树后的姬谷。 姬谷的左臂瞬间被寒光利刃射穿,血喷溅出来。众生围了过去。章三公子先是窃喜,再是跳马,一脸惊惶,哭天喊地地朝姬谷扑了过来——“大哥,弟对不起你!” 姬谷简直飞来横祸,肩膀剧痛,额头上的汗一瞬间全出来了。章三抱着他,边哭边摇,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好闻清香。姬谷脸色苍白,推开了她,虚弱淡道:“三弟,你瞄准了!” 章三哭得涕泪横流,“大哥,你杀了我吧。耽误兄长科考之期,弟一死难以谢罪!” 黄四握住箭尾,看了姬谷一眼,低声道:“大哥,你忍一忍,不会太痛。若痛了,你便同弟讲明。” 姬谷还未点头,这厮已十分快速淡然地把箭拔了出来,血溅了这温柔少年一脸,黄四却面不改色。 姬谷觉得心脏都停了,痛得面无表情。 晏二撕下衣衫一角,把伤药倒在伤口上,瞟了章三、黄四一眼,“瞧准了,大哥是你们的杀父仇人!” 黄四十分讶异委屈,温柔的眼神默默无声地指责着二哥,章三却心虚地顿了一下,旋即又拉住姬谷的手,大声哭了起来,“大哥,弟会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的,直到你伤势痊愈。倘使无法参加这次郡试,兄长也不要灰心,有弟陪着你!” 呵呵,目的达到。 “大哥,你手不痛吗?莫要看书了。”少年章匪夷所思地瞧着姬谷右手握着的书,他手臂白帛缠绕的地方已隐隐渗出了血。 姬谷抬头,望了章三一眼,轻缓地放下右手,淡声道:“这便好了,你自行去了吧。” “那可不成。我章甘岂是那等不负责任的小人?今日是我害得兄长如此,定然要看顾你到痊愈。”章三双目弯成两轮新月,他皮肤白皙,毫无瑕疵,这样坦率笑起来,十分可爱。 扶苏淡淡看他一眼,瞧不见深处的墨色眸子含着些微不知名的放松,他揉揉眉心,说道:“明日师兄们便俱要起程了,你何不一同前往?本是无心之失,何必这样介怀,反倒显得迂腐。” 章三公子头摇得像新年随风而起的纸鸢,左右不停。他大义凛然,“我岂是那等贪慕虚荣而不顾手足的小人?兄长这样劝我,是教弟以死谢罪吗?” 屋中一角一直摆着棋局,默不作声的温柔黄四忽然抬头,轻声道:“大哥本不必忧心。横竖,三哥去了也考不上。弟说得可对,三哥?” 章三又气又羞,咬住贝齿,粗声愤道:“对!” 他反过来,有些低声地对黄四道:“四弟虽面貌温柔慈蔼,却素来油盐不进,倘使让你此次考中,便可在郡中做官了,听说东郡多美人,娶一个成家立业倒也不失为美事,四弟以为呢?” 黄四细长白皙的手指把白子朝前挪了一挪,笑道:“东郡有何美人,能配得上弟?弟不做官则已,若成,必万人之上。况且,美人又不能吃,何苦寻她?不若娶家财万贯,落得衣食无忧。” 章三脸青了。黄四对面执黑子的黑儒衫晏二吃了白子,虚弱道:“杀。四弟,你又死了。若为官,你定是这世间最jian佞、最贪婪的。” 扶苏黑黑的眼珠望了四人一眼,他说:“世人崇尚贤德清明之官,可为君者未必容得下此种臣子。为佞者又焉知不长寿又多福?至清之水中鱼,易遭鹰鸟折损。” 黄四拾起白子,温和笑道:“不知弟为官之时,又能否遇到如大哥一般的君主。那倒算造化了。” 晏二遥遥想起自己夜间权柄所握,一语双关,不咸不淡笑道:“你将来的造化又岂是你今日所能想到的。” 黄四表情微妙,深深瞧了晏二一眼,许久,才笑得意味深长,“你又……知道了,二哥。” 诸位师兄连同晏二、黄四都整装离去了,山中瞬间空了起来。自他们都去了,章三待姬谷反倒不如之前尽心了。这少年时常打鸟猎兔,玩耍得得意忘形,不亦乐乎了。 扶苏倒也并未以此为意,他在藏书楼一寸土地,便能寻到十万方圆,世俗之事何足挂齿。 转眼十月已至,平都金乌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据闻孙夫子一听,便气得摔了好大一个周时的泥窑古瓶。 这桩事,却是与一贯温柔不惹事的黄四公子有关。黄四素来考前爱猜题,因昭立国三百余年,王道渐衰,黄四闲来无事,破了一个典故,说是“礼崩乐坏之始,夏亡商灭之终”应如何论。他同众人一番好讲,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几乎把人听迷了。谁知今年郡中出题便是这样邪门,竟一字不差,出了这样一道策论。诸人脑中便是黄四一番文采飞扬,论点论据都借鉴了黄四的说法,到最后,九国卿共同会审,竟成了平自立国以来最荒唐的一桩群体舞弊案,始作俑者便是黄四。眼下,一大批学子便要在年前择日处决了,孙夫子的弟子占了三分之二。 有道是怀璧其罪,有未入罪的学子写信回来,叙了前因后果,怜悯一众待斩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