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
从睡梦中醒来,何莫第一眼看到的是暗色的天花板和陌生的吸顶灯。 他在哪? 有些慌张的从更加陌生的床上坐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何莫心里有些发慌,他隐约记得昨天和文哥去喝酒蹦迪,接着他被黑衣保镖拽下来塞进车里……后面的事情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个屋子明显比公寓装修的好多了,他完全不相信这是给他准备的。 他被……送人了吗。 何莫的心脏像是被重物压住一样,瞬间呼吸困难起来。 相比送人,他更希望罗海直接杀了他。 之前他专门把自己叫上去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吗……。 何莫默默看向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手腕和脚腕上都有一些新的痕迹,身体也能够感觉到一些不适……所以难道昨晚他已经……他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房门没有任何预兆,猛地被打开,何莫眼框发红,迟缓的看向门口—— 罗海穿着居家服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道:“醒了就下床。” 何莫:“嗝。”他被吓得打起了嗝,直等到罗海转身出去了,何莫也没能捋清楚……罗哥他昨天不是说玩腻了吗???现在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他再也不喝酒了!!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磨蹭……”罗海的声音从屋子外响起。 何莫立刻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蹦起来不管不顾的从房间里冲出去。 外面是一条不长的走廊,通往陌生的客厅,罗海正站在餐桌前眯着眼睛看着他。 “……嗝……罗…罗总……嗝……”何莫打着嗝赤着脚走过去,刚要低头跪下,被罗海提着脖子一把按在旁边座椅上。 “……。”罗海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家伙慌乱且茫然的看向他,心里狠狠翻个白眼。 他知道这白痴昨天肯定断片了,但是做了就是做了,当做没发生过再把他送回去这家伙会多想吧……妈的,自己为什么要为他考虑这么多!! 想着想着,罗海的眉皱的更深了。 “……罗总,我昨天不该……嗝……喝酒,对不起,如果做了什么让您生……嗝……气的事请您……随便惩罚我。”何莫看罗海的眉毛挤得快要变形了,忍不住不安的请罪,他真的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前天说过的话你应该没有忘。”罗海说。 何莫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难道说他喝醉以后主动找罗总来了?强烈的不确定使他的打嗝都瞬间被压制住了。 沉默数秒,罗海口气稍微缓了缓,坐下来从旁边面包篓里拿出两片面包放在何莫前面的盘子里:“何莫,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忘,对不起罗总,我可能喝醉之后控制不了……”何莫沉重的解释着。 “不是这件事。”罗海挥手打断他,又开始给他的杯子里倒牛奶,“我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卖我。” 何莫的脑子嗡的一声,陷入那段回忆中…… 他爸爸说已经掌握了罗家涉黑的证据,只要这件事办成,就可以救姑姑。姑姑因为赌博,欠下很多外债,赌博的地方虽然不是罗家的势力范围,但那一桌却正好是罗家势力开的局,欠了几千万,要不还钱,要不死,他爸想出了第三条路——让对家进监狱。 但是罗海他爸是非常有经验的黑道大哥,即便有证据,也不太可能被逮住,只能用诱饵逼他上钩。 他似乎现在还能够看到他爸瞪着有些下垂的眼睛看着他道:“莫莫,你去给罗海打电话把他引过来,你放心,他是明星不会有事的,但是赌博是不对的,是违法的,我们应该报警对不对,你想想你姑姑……” 他知道罗海很红,以为真的会像爸爸说得那样没有事,况且他姑姑确实对他不错…… 所以他默许了他爸以他生日为借口,去和罗家吃饭…… 他没办法,他看到他姑姑快被那些催债的人逼疯了……但是……当他从人群后面看到被警察扣住,近乎发疯一样的罗海,已经来不及了…… 再后面他听说罗海被判十五年,罗叔判死缓,偌大的组织瞬间崩盘,但姑姑死性不改,拉着他爸一起去赌博,去的路上被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车压成了黑白照片。 他崩溃了。 连夜带着家里的财产,偷渡出国,离开这块令他难受的土地。 …… 回过神,眼前的面包和牛奶安静的躺在盘子里,更像是嘲笑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罗海没有催促他,慢条斯理的捏着面包片,一点一点的放进嘴里。 “我以为……”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紧张到连话音都发不准的地步,大大呼吸一口气后,才勉强平稳下来,继续道,“我以为你那么红,不会有事。” “我的问题不是这个,何莫。”罗海无动于衷的喝口牛奶。 “……因为钱。”何莫惨笑着,看向罗海,想看看他的表情。 但罗海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微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姑姑……赌博欠了钱,是你们做的局,我爸不想讨那么多钱,当时也没有那么多钱,欠债每天都在滚利,所以他想让局垮掉……” 罗海默然的听他声音颤抖着说完全部,前后像条死鱼一样看着他。 “我的问题,不是这个。”然而一会儿后,罗海又一次说出这句话。 何莫的手紧紧抓着餐桌边缘,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变得惨白,他又沉默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餐盘里的面包,道:“你太优秀了,我想和你更近一点……把你拉下来。” “所以,你靠近我的方法,是把我从高处拉下来。”罗海歪着头问。 “是。” 何莫没有辩解,那时候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尽管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轻松了不少,明年这个时候大概是自己一周年祭日,当然,不一定有墓碑就是了……这些年也完全没有给老爸烧过纸,下去以后,应该会是很穷很穷的鬼吧。 “什么局,在哪,对家是谁。”罗海精准的问了三个何莫不太清楚的问题。 他只能绞尽脑汁的从陈年回忆中翻出可能的答案。 “我爸说……是在城东区……其他的,我不知道。” 这真是个惊人的发现,罗海一直以为是何莫他爸赌博欠钱才导致了一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要怪就怪他们死的太快了,自己没来得及查到。 罗海伸出胳膊,不算用力的拍拍何莫的脸蛋:“混黑道的怎么会在别人家做局呢,白痴。” “!”何莫的头缓缓抬起来,但还没抬到正常角度,他就用自己的手猛地捂住眼睛,像是一只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 “把东西吃了,我不想看你表演。”罗海生硬的命令道。 他知道何莫没有在表演,但他现在心情也不好,不想对他说什么好话。 何莫下意识拿起一片面包往嘴里塞,毫不意外的引起剧烈咳嗽,险些打翻面前的牛奶,他疯狂的跑向可能是卫生间的地方,连推两扇门才找到,清理自己的喉咙,让意外进入气管的残渣咳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多了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何莫什么都没有穿,光着脚,垂眼走回到刚才坐着的位子上,一言不发的继续吃剩下的食物。 两个黑西装的没有带墨镜,眼神几乎在接触何莫的瞬间就飞快反弹到地板上并死死黏在上面,像是地板上有惊天惨案一样。 “去干活。”罗海吩咐道。 黑西装们立刻训练有素的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撤出去。 把东西吃完,何莫的心已经平和下来,一如回来见罗海第一面时的状态。 “罗总,我吃完了。”他说。 “穿上衣服,好好工作。”罗海命令道。 他已经完全不打算告诉何莫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是,我明白。”何莫没想到罗海依旧不杀他,所有的一切仿佛回到原点……而且大概他会永远呆在原点。 他穿好自己昨天的衣服,很快被罗海命人带回公寓。 穿着皱巴巴带着烟酒臭味的衣服,站在公寓的卫生间,何莫对着镜子惨笑一会儿,把这些衣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 他轻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呐,何莫,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才没有杀你,你要努力干活……从今天起直到死——你都是罗氏集团的“东西”。 何莫的手摸向自己镜子里的身体:罗氏就是罗海的,四舍五入,你还是罗海的东西,没差。